姜吟樂釋然一笑,搖搖頭,将心中積壓之事道出:
“沒錯。隻是趙氏舉家改名換姓罷了,師傅與我一直知曉,那病就是趙氏家族遺傳病,一般不會發病,更甚者終身不發,隻會有段時間渾身無力。也不知春意怎麼回事,小小年紀就病發了。”
“阿月,你如今長大,也該知道了——那日師傅讓我帶你下山不全因剿滅山匪,還有查看趙家安危的緣故,畢竟山匪窮兇極惡……”
“而那片山又山山相連!”尹扶月豁然開朗,“上山前說過。師姐原是怕她們受傷?!”
一切都通了!
為何她和馬……不,趙小姐相識,為何她着急尋人,為何她能知曉并用獨門内功抑制住……趙春意的病情,真相竟如此!
“也請師妹不要怪罪我……此事涉及那座寶庫,自然知情者越少越好。”
尹扶月深吸一口氣,“既涉事重大,師妹我也不做那不通情達理的小人。”她叉腰,揚揚下巴,“不過現在我也知道了,就勉強原諒師姐了。”
“謝謝阿月,你若能早些安全回來,作為回報,師姐把‘繁花七式’劍法傳與你!”姜吟樂松口氣,舒心一笑,“學會後,定能于今年秋分時節的武林大會上取得佳績。”
“那……那師姐下不為例!”
蕭白衣等二人“和解”完,才将壓在心底的話抖出,“姜女俠,春意失憶一事,您看如何?”
“若恢複記憶,她能接受過往嗎?”
趙春意作為趙氏後人,與秘庫線索密不可分。若她恢複記憶,想起線索,肯定比在防禦森嚴的赤日閣某處,來回翻找加密信件再一一破解快的多得多。
是否恢複記憶,對尋找秘庫的蕭白衣而言至關重要。
可她才三、四歲,剛有記憶的年紀,讓她恢複記憶是不是太殘忍了?
蕭白衣皺眉,想起洞穴古宅前趙氏族人橫七豎八的遺體,心也沉到了谷底,泛起陣陣酸澀。
偏偏自己還無法放棄尋劍!
尹扶月聽罷,瞬間沉默,連帶姜吟樂也瞬間嚴肅起來。
“隻能走一步看一步。”姜吟樂聲音溫潤,“調理失憶的藥也并不好配,喝那藥有條件——身體必須無病。”
這麼說來,無論是否恢複記憶,為春意的身體,都必須尋到無憂草!
“此藥於歌就有。反正橫豎都要去她那裡,不如到時候再說。”姜吟樂掏出腰間馬哨一吹,當即跑來兩匹喘着粗氣的駿馬,她将馬哨抛給二人一人一個,又扶蕭白衣上馬,“秘庫一事,江湖肯定不止赤日閣一派關注着。記憶恢複則秘庫線索現世,江湖定會掀起腥風血雨。我會同師傅商議春意記憶一事。”
“阿月,不多派人手是因為此行需保密,人越多越容易引起矚目,你前幾日才初次下山,生面孔江湖上不曾見過,當然,師傅這麼做,自然建立在你武功較好之上,你和蕭小姐要注意安全。師傅聽蕭小姐自薦曾開設客棧,手握部分消息,才同意你二人同往。記得保護蕭小姐。”
“時間不早了。”姜吟樂剛轉身,就被一女聲叫住。蕭白衣騎着高頭大馬,搞不懂面前“首徒”的想法,趁四下無人,勾勾唇角,溫聲道:“姜女俠同我個外人說這些,不怕我說出去嗎?”
“我不怕。”姜吟樂一攤手,笑的坦然,“其一,你看中承諾,比任何人都希望那小姑娘平安,亦不願讓她攪入紛争。其二,途中我知你有情有義,我既說得,便知你斷不會背信棄義、為非作歹、掀起屠戮。其三,你既參與此事,定要知曉自己所做為何、又為何事,再做決斷。”
“趙氏和秘庫牽扯廣泛、涉事兇險,你不會武功,我若不說,豈不坑害了你?”
瞧蕭白衣依舊應下,姜吟樂便将信号彈交付兩人,“若能拿到藥草,就往空中發射,我瞧見,自會帶春意去尋於歌。”
“方位都在羊皮圖上,我有備用。完事路上彙合!”
*
駿馬前後馳騁于林間小路。暖陽初升,光撒樹林,光影在兩人臉頰躍動。尹扶月内搭淡紫圓領袍衫、外套層極薄紗衫縱馬在前,颠得腰側布兜亂顫。
側目那瞬,青絲與發帶齊齊翻飛,宛如畫卷。
蕭白衣緊握缰繩,奮力追趕,她袖口寬大,被撲面的風吹得隆隆作響還直往上縮,露出纖細結實的小臂。
兩人時而并肩,時而前後交錯,“角逐”般一路行至傍晚。
綠樹環繞的空地。
“你竟會騎術?”尹扶月栓好馬,未講出“真讓我意外”便發現白衣服那人沒了蹤影,隻瞧見溪邊花叢似有聲響。她愣了一秒,壯膽持劍走去。
事情如她所想。尹扶月撥開花叢,發現那人借月光倒影,捧起水往臉上一潑,接着手捂胸口重重咳嗽幾聲。
尹扶月使劍鞘挑起她險些沾濕的衣袖,待蕭白衣起身迅速收劍,洩氣道:“身體不好還逞強?附近可沒馬車可換。”
“不必換,隻是太久沒騎有點想吐。”蕭白衣返回空地,瞧她生罷火,直直坐在對面,“大概還要多久?”
她自來人界後便沒騎過馬,今日試後,頓覺頭暈的厲害。
“最多朝西北再走十一、二日,應該接近前人被虎獸襲擊之處了。”尹扶月将水壺遞向蕭白衣,端着圖給她看罷,又坐回位子,“再往前……我這冊子上就沒有記錄,隻剩傳說了。”
蕭白衣應下,飲了一口水:“謝謝搭檔。”
尹扶月擡頭,疑道:“啊?我心中搭檔怎麼得曆經生死。”瞥向對面一眼,“你、我最多算同行!”
蕭白衣沒再同她争,輕輕咳幾聲,默默休息了。
兩人中途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甚至時而日夜兼程,十餘日如同“渡劫”。等抵達最後有記錄之處時,太陽西下,已是即将入夜。
尹扶月一反常态,落後觀望。
行動最遲要等天明後了。
這是處尚有活人氣息的村落。尹、蕭二人挨家敲門無人應答,最後,隻得住進了街盡頭的廢客棧。
客棧不知荒廢多久,剛一推門,門後堆積成堆的灰塵登時四處分散,洋洋灑灑往客棧四角飛去。
蕭白衣燃起火折子,借微弱火光,向前觀望。
斷壁殘垣,破舊不堪。
尹扶月白眼一翻,道:“沒想到有朝一日,本姑娘竟淪落到要住破爛?!”
蕭白衣手舉火源,四處觀察,道:“冊上說此處虎獸橫行,若出意外,住這尚可以拖一拖,外頭實在空曠,遇事都來不及反應。”
身後那人噎住,懷抱胳膊氣鼓鼓跟着。
好在二樓還有間相對完整的廂房,兩人實在挑無可挑,簡單吃過後,尹扶月挑開一摸就掉渣的窗簾望遠,蕭白衣則自顧自整理起包袱。
出遠門做任務,她也沒多帶衣物,包袱很快翻到底,露出把竹紋匕首。匕首泛出凜冽寒光,刀鞘镂空雕滿竹紋,扼住利刃。
“你隻帶了匕首?”尹扶月靠近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