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為什麼而存在?又為什麼而死去?
如果存在本身便是一種罪孽……就該被抹除嗎?
可又有誰有權,定義她/他的罪孽?
……
再次醒來,天已經大亮,基調卻是昏沉沉的,帶着黃昏色蒼涼的韻味。
這是風雨欲來前最後出現的光亮。
白末茫然地睜開眼睛,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天空。
又閉上了眼。
肢體從麻木感中一點點複蘇,帶來五感的恢複。幹燥的空氣滑過幹澀的喉嚨,陣陣刀刮般的疼痛在狹長的氣管裡遊走着,喚醒了微弱的神經。
白末昏昏沉沉地想,原來她還活着。
……
“我們應該立刻去找訓導師!告訴他們這次試煉出了大問題!”
“你還不明白嗎?還要我說多少遍!蘇行芝,我們已經不在試煉裡了!”
“我不明白……這不可能,有什麼人能對明塔做手腳?”蘇行芝臉色蒼白,“我們該怎麼辦……白末和巴須都這樣了,有誰能救救他們!”
壓抑的啜泣聲不間斷地傳來,身處對話裡的另一個人卻是一聲不吭。
他仿佛是思考了很久,才艱澀地說道,“我們當下能做的,隻有盡量讓我們自己活下去,等待明塔的處理……出這麼大的事,明塔絕對不會沒有察覺。”
“我想不明白,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錯了的?”女孩一邊啜泣着一邊說。
“大概從我們進入光陣的時候就錯了。”
安鸷回想起他在光陣裡的感受——
他不是沒有利用光陣穿梭過,但是以往踏入光陣時都會有一種微步可察的暖意劃過全身,這次進入光陣時,卻是一種陰冷如潮蟲般的感覺襲來。
再往後,一切就都不對了。
“到底是什麼人能在明塔裡動這樣的手腳……?”蘇行芝覺得自己在離某種可怕而恐怖的事物越來越近,她的肩膀依舊在顫動着,但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情緒反而平複了下來。
白末想要發出聲音,讓他們注意到她的存在,想要揮動手臂,告訴蘇行芝她沒事。
但她絲毫動彈不得——渾身的氣力被抽幹了一般,盡管靈魂還居于軀殼之内,身體的使用權卻已被剝奪。
完全由不得她。
少女緩緩阖上眼睛,再度昏睡了過去。
……
“姐姐,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
小八在蘇行芝的口袋裡蹦蹦跳跳,眼裡透露的滿是對即将回家的期待。
“小八,你說到了花苑鎮就能見到這片區域的地圖,是真的嗎?”
“當然了姐姐,我們花苑鎮可是存在了上千年的古鎮,大家對這一帶再熟悉不過了。姐姐,你可要相信我!”
“還要走多久?”安鸷把身後的“漆黑棺材”朝上擡了擡,汗珠順着他的顴骨下滑,映出少年略顯的面容,“不是說隻有五公裡?”
“這個哥哥,别急。”小八慌慌張張地說,“我離開家太久了,記憶裡也隻有模糊的大概……”
見安鸷臉色不對,她又趕忙補充道,“我想起來了,應該翻過這個山就到了!”
“你說。”蘇行芝頓了頓,問向安鸷,“白末和巴須什麼時候能醒呢?”
安鸷搖搖頭,并沒有作聲,目光卻是投向了蘇行芝背後昏迷的少女。
少女緊閉着雙眼,睫毛時不時顫動一下,臉上時不時顯露出痛苦的神情。
“會是她嗎?”他問自己,“會是她做的嗎?”
他的思緒回到了幾個小時之前。
當時,他繞到榕樹樹身後時,突然被一處凸起盤結的根系所吸引。他湊過去看,發現虬結的根系下藏着一個空洞,洞裡黑乎乎一片,隻能容納一個人進去。
既然已經知道了魇林的古怪來自這棵榕樹,那他肯定不會放過這樣一個能探索榕樹内部的機會。
而下去後一條條蛇一樣蠕動的根系們也證實了他的猜測。直覺告訴他,魇林的“心髒”一定就在附近。
可就在他鑽進洞裡沒多久,整個魇林的地面徒然塌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深坑!原本密集的叢林紛紛莫名消解,最後竟是全都消失了。
細碎的骨頭遍布整個坑洞,卷起的黃沙輕柔地覆蓋住一處黑色的棺椁,他訝異的目光落到位于深坑中央、流血的少女身上。
……
腳下的路深深淺淺,安鸷皺起了眉頭。
他對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都感到怪異——
是誰對試煉動了手腳,目的又是什麼?
魇林為什麼會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突然消失?
巴須為什麼會被困在像是黑色的棺材一樣的東西裡?
他們在地下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覺得腦海裡有萬千個猜測,但沒有一個有道理。
大概,關于魇林的問題,隻有等白末和巴須二人蘇醒後,才可能會有個答案了。
看着蜿蜒開的山路,他撇了撇嘴,把口袋裡放着毒蟲的包裹往更深處推了推。
小八若有所察地望過來一眼。
……
盲原上處處都有兇險,他們一邊要注意提防着有沒有魇循着他麼的蹤迹追來,一邊要帶着昏迷的白末與巴須,山路又曲折,是以到達花苑鎮時,已是月亮高升。
與想象中繁花錦簇的畫面不同,出現在二人面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圓環形建築,約有三四層樓那麼高,沒有任何窗戶,隻有一座大門孤零零地貼在牆上,巍峨而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