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明塔裡發生了一些變化。
安潔說到做到,同她向白末與蘇形芝承諾的那般,在極短的時間内,明塔内席卷已久的謠言消失的一幹二淨。
同時,在管理者帶領着所有的管理人員把每個靶台與訓練用具都再度檢查完畢後,明塔裡也沒有了對“失控靶台”的恐懼。
安鸷依然是那副神秘的姿态,他從來不參與同她們一起的小隊訓練,訓導師似乎已經習以為常,也并不對他做出什麼要求。但他會自己一個人進行訓練,有一次,蘇形芝曾見到他從隻對更高級别的訓練者開放的幻室中走出來。
同樣像這樣一個人訓練的,還有一個——
關若飛捏着長槍在靶台上烏龍擺尾,一陣橫掃,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在被白末一行狠狠宰了一頓後,四人也算是“不宰不相識”,自那以後,他一進到訓練室裡就眯起眼睛尋找着,看到白末三人就往身邊湊,連訓練也要選她們附近的靶台。
并不為什麼——隻為閑下來的時候終于有人願意聽他絮絮叨叨叽裡呱啦講個沒完了。
沒有人會沒頭腦地問他為什麼會自己一個人訓練,除了巴須。
在一次慣常的訓練後,四人沿着廊道走路時,巴須在多日好奇的驅動下問出了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等待他的是蘇形芝嘴角的抽搐,與關若飛狂風驟雨般的碎碎念和眼角的濕潤。
那濕潤裡藏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委屈與辛酸。
巴須結結巴巴的回話與關若飛滔滔不絕的控訴穿插着,最後以關若飛一句“知音!你就是我的知音!結拜吧知音!”悲壯收尾。
白末咽了口唾沫,抛開關若飛對自己在大雨中哭泣的虛假誇張描述,他機關槍樣長達二十幾分鐘的發言其實完全可以總結為一句話——
他因為話太密人太多動而被同伴們嫌棄,最終慘遭“抛棄”。
習慣的過程漫長而痛苦。
在經曆了痛苦的一周——常常是巴須結結巴巴的回話,關若飛口若懸河的止不住話茬後,白末和蘇形芝飛速成長到可以選擇性的隻聽到一些她們想聽的信息。
甚至時不時還能交流上幾句。
至此,關若飛這個甩也甩不掉的牛皮糖,話密的像是陳年沉底的蜂蜜一般的頑猴,徹底地融入了他們。
四人除了日常的訓練外,幾乎都一同行動,也算是滿足了蘇形芝一直向往的“團隊行動”心願。
但正如樹靜風來,總有被投入的石子要擊破平靜的水面。
在他們都不知道的地方,在明塔裡一個個最為隐蔽的角落,一個頭發直立,頭上像堆了一層豪豬的鬓毛的男孩,對一張張驚訝的臉悄聲說,“她一個新人,為什麼能在失控的靶台上站立走動,為什麼能在短時間内進出管理室兩次,你們猜是為什麼?還能是為什麼?管理者是那麼輕易能見到的?你們還不明白嗎?”
“因為她是一個堂而皇之的‘賊’!”他說。
“她偷走了本來應該屬于我們的東西!”
……
時間飛快,幾個月如同白駒過隙。
自從沒了理論課,白末除了日常的後廚打雜外,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訓練上。
日複一日緊張驚險的練習,訓練場上的揮汗如雨,鳴大叔教授的越來越多的知識與技巧,黑夜裡刀鋒落在空氣中的殘影——占據了她全部的時間。
日子一天天過去,同即将到來的盛夏一般,明塔的氣氛也一天比一天熱烈起來。
這陣子,無論是訓練日還是休息時間,每個訓練室裡都擠滿了人。
他們喊着、咆哮着,身姿随着器一同舞動着,幾乎不會停歇的靶台上,汗液紛紛滴落,在光的反射下映照出一個個年輕的臉龐。
白末翻了個身,臉龐慘白,眼睛燈泡樣大睜着。
白日裡發生的一件怪異的事,始終占據她心頭。
……
在這最後的時間裡,三人在每天的小隊訓練之餘,會進行額外的個人加練。
黃昏時分,她照舊在打雜後推開訓練室的門,找了一處閑置的靶台,熟練地訓練起來。
身形擺動中,透過攥緊的手指,能感受到指部的匕首同肌膚的摩擦。
這一個月以來,她在鳴大叔的指點下,對器有了更深一步的感悟。
這種感悟在一次次的訓練中反複鞏固,在對刀鋒與刀勢的把控上,她以一種突飛猛進的姿态進步着。
隻是體力……雖然比初來明塔時好上不少,卻依然是她的痛點。
一番躲閃下來,白末已是氣喘籲籲。
天色偏暗,訓練室裡稀稀落落地走了不少人,最後竟隻剩下她一個。
一個身影,不知何時已然走到了靶台旁,靜靜地看着奮力揮斬的少女。
白末卻是毫無所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圓靶上。
長時間的躲閃與攻擊下來,她幾乎已經到了身體的極限。大滴大滴的汗自額間滴落。
襲擊靶越來越多,如同密麻麻的蝗蟲。
白末咬緊牙關,索性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到右臂上,朝前揮去——
這是鳴大叔說的!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東西都将不占優勢!
這一擊帶着能攻破萬馬千軍的氣勢,發出的瞬間,氣浪都随之翻滾,力度經由刀刃傳導到靶台的每一處!
白末的整個臂膀都被後坐力震得發麻。
一擊之後,靶台如被切斷神經,停止了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