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唇緩緩分開,帶出一絲銀線,姒沐長長的睫毛低垂:“能不能…别着急着送死,再等等我,求你…”
呼吸慢慢平靜,隻有唇邊還殘留着溫度。
蘇聞指尖撫上他顫抖的唇瓣,淡然笑笑:“殿下又在咒我。”
姒沐目光不轉地望着面前的人,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平靜的瘋感,分明人看着很是沉着冷靜,可你就是覺得他瘋的吓人。
就像明明瞧着是一隻溫順的羊,可你總能從他身上看到狼的影子。
指不定什麼時候撲上來咬你一口。
無論是羊還是狼,他都隻想将人環在懷裡,把頭按在他肩膀上,告訴他:以後我護着你。
可惜,他現在還羽翼未豐,做不到護他周全,隻能紅着眼睛道:“我很快,再給我一點點時間…”
蘇聞平靜的雙眸如深潭,那眼神分明在說:他等不及了。
“信。”姒沐突然伸手,攤開掌心遞到蘇聞面前:“給我。”
蘇聞袖子下的手攥了攥信,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别鬧,殿下莫不是以為小孩子過家家?”
“我替你去送,如果非要有個人死的話……”姒沐的聲音愈來愈輕,到最後好似羽毛飄然落下:“我替你死。”
蘇聞的呼吸亂了,一顆心髒不受控制地瘋狂跳動。
“你是王,我是奴。”他微閉了閉眼,“以命換命,不值當。”
“誰的命不是命?何來高低貴賤之分?”姒沐的眼睛裡冒着火。
蘇聞搖搖頭,露出一抹淺淺的苦笑。
人生來就有高低貴賤之分,有的人生來就是衆星捧月,有的人出生便是人人可踐踏的蝼蟻,連活着都需要拼盡全力。
“誰說我會死了?”蘇聞緩緩擡頭,目光又恢複了平靜:“我可是小強,哪有那麼容易死?”
姒沐定定地看着他。
“殿下來的正巧。”蘇聞拿出手中的信,雙手并攏朝他拱了拱:“把我綁回去吧,我可不想落在那些人手上。”
低頭看到信的一瞬間,姒沐突然就了然了。
“這封信?不是真的送給崔将軍的?是給……哥哥?”
蘇聞若有似無地點了點頭,便安心地等着被俘了。
“你這個…瘋子!”
好似瘋子都已經無法形容他了,拿自己的命來下一盤大棋,命對于他來講就那麼無足輕重嗎?
姒沐顫着手接過信件,對着酷烈的陽光照了照:“這上面寫了什麼?”
蘇聞不加掩飾:“北黎的秘密。”
北黎一直橫亘在南北之間,已經成了南靖的一個心腹大患,滅又滅不掉,收又收不服。
且不論真假,這封信足矣勾起太子的興趣了。
或許,這封信确實可以保住蘇聞的命,隻是他胸腔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堵,他緩緩将人抱在懷裡:“為何要幫他?”
姒沐口中的他,自然是指肖雲逆。
沒聽出太多責怪的意味,倒滿滿的都是醋味,蘇聞柔柔的聲音呼在他耳邊,道:“殿下不覺得…主宰一個國家的歸宿,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嗎?”
“荒唐。”姒沐當然不會信這種信口胡謅話。
大概也隻有影子那種頭腦簡單的,才會被蘇聞這種荒謬的言論騙到。
但,他總不能說是自己把自己寫死了,還是死的最慘的那個。
“該回去了。”蘇聞道。
……
東宮燭火通明,太子捏着手中的密信青筋暴起。
“好,好得很。”姒琛突然低笑起來,看得一旁的方維都跟着戰戰兢兢。
他早就對蘇聞失去了信任,可是一旦确認了蘇聞的背叛,他反而氣得想殺人。
這就好比自己養了一條狗,他媽的!跟别人跑了。
“本王要殺了他!扒了他的皮喂狗。”陰鹜的聲音自喉嚨裡發出:“把他那雙傳密信的手,一寸寸碾碎……”
“一個奴才而已,”方維蹑手蹑腳走出來,伏跪在地上道:“殿下什麼時候想取了他性命都成,眼下是蕭雲逆留不得了,殿下要早做打算。”
姒琛終于冷靜了些,看着燭火竄起的火苗,挑手将密信填入火中:“父皇有意放蕭雲逆回去,但他一個廢太子,回去了也給北蕭王填下酒菜。”
“正是如此,”方維膝行半步,嘴角挂着邪魅:“北黎的秘芯既已到手,若是讓北蕭兩虎相争,豈不是征伐之功手到擒來?”
“兩虎相争。”姒琛反複咀嚼着這四個字。
以目前的局勢,說蕭雲逆是個下酒菜都是擡舉他了,哪裡還看得上兩虎相争的戲碼?
姒琛的眸色陡然一沉,一揮衣袖道:“蘇聞不是在幫蕭雲逆嗎?讓他來想個主意。”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