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關于‘喜歡’這件事,夏心澄在心裡描畫過具體的形狀。
不要太早相遇,也不要初見就是遍體鱗傷的姜熾野住進她的家。
“可以是大學食堂裡,我跟他為了搶最後一份糖醋排骨據理力争,不打不相識。”
“也可以是早高峰的辦公大樓内,我們在錯肩時意外碰撞,彼此懷抱的文件灑落一地。”
“或者遊樂場的晚十點,天空中綻開煙火時,我與站在身旁的他四目相接。”
夏心澄想要一個普通的展開。
和姜熾野。
他們循序漸進的融入對方的生活,同時又保留可以後退的餘地和獨享的私人空間。
就算分手也是平和的,能夠全身而退的。
不至于太深刻。
遺憾她還沒想明白怎麼一回事,已經被無法撤回的喜歡逼得進退兩難。
“你把未來想得太遠,結果又想得太壞。”
樂娴輕輕摸着她的腦袋,跟她講道理。
“姜熾野可是姜家的獨苗苗,他不癡迷跳舞,不跟姜老爺子對着幹,江滢女士沒機會把他帶回家培養,你們幾乎不會在生活中有交集。由始至終,你喜歡的都是一個在理想追求上跟你媽媽有共性的姜熾野,你敢承認嗎?”
“我敢!”夏心澄梗起脖子犟嘴。
“好,棒棒的!”樂娴順水推舟,“可以搞點成人向了!”
“成人向?”
樂娴砸吧了下嘴,神情變得晦澀,口吻也老道起來:“睡一覺就什麼都清楚了。”
這是她成年後給自己重新定的交往新規:初級是牽手,進階是接吻,終極試煉是睡覺。
買鞋都知道多試試,何況是談戀愛。
夏心澄和姜熾野認識整十年,前搖已經夠長了。
靈魂的交融和身體的契合,至少得追求一樣。
“需要這麼、直接?”夏心澄對這種耍流氓式的單項選擇天然抗拒。
“不然呢?”樂娴思路清晰的反問,“你想繼續和他當兩條平行線,保持看得到彼此軌迹的距離,朝着看似一緻、實際上截然不同的方向狂奔不止,永遠不發生交集?”
說的就是明年下半年他們都會去倫敦留學的事實。
“你知道倫敦有多大嗎?一個街區有多少人?你不清楚他的日程安排,總能看到自己的課程表吧?”
樂娴把夏心澄說啞火了,用酒杯碰響她手裡的那隻。
“人生苦短,青春無價,活在當下!”
……
後半場,樂娴又換了溫和的說辭。
睡不睡的另說,至少要有個新開始。
出國前把戀愛關系确定下來!
“到了國外,你們就可以像一對正常的情侶那樣約會吃飯看電影。”
夏心澄點到一半的頭卡了殼:“你能想象我和姜熾野做一對正常情侶的模樣嗎?”
搞藝術的誰敢說自己正常?
樂娴想半天,醍醐灌頂般驚覺:“靠!怪不得你想要凡人的展開!”
“是普通的展開……”夏心澄暈乎乎的糾正。
‘凡人’是神明的向往,大家都迷戀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要不還是睡一覺吧,一把定乾坤,得不到他的心,短暫得到他的身體也會獲得快樂的。”樂娴不懷好意的盯着人群裡穿梭的姜熾野,“你看那兇狠的皮相、結實的身材,還有那腰,肯定很會做!關鍵你得試啊姐妹!”
夏心澄被突然飚起來的車速弄得面紅耳赤,沖樂娴翻白眼,反遭到她表情内涵的調/戲,隻好一口接一口的喝悶酒了。
不清楚什麼時候醉倒的,睜開眼時,人已經來到室外。
姜熾野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
空曠的街道被水霧浸染,耳邊回蕩着他被附加了額外重量的腳步聲。
細雨像粘膩的蛛絲,從夜空墜下,交織成一場綿密的網,把城市包裹起來。
他們置身其中,愣是走出了一種末世求生的荒蕪感。
“你怎麼、不開車?”夏心澄盯着他的側臉,像在看傻子。
姜熾野用餘光回了她一眼,也可能是瞪了她一眼,“我喝酒了,幫你擋的。”
夏心澄立刻兇回去:“沒讓你擋!”
兇完,她又哧哧的笑起來,呼出氣息在他頸間流連,迅速被零下的溫度同化,一呼一吸,一熱一冷,輪回般的重複。
姜熾野有點兒難頂。
“笑什麼?”
“你還挺、遵紀守法。”
夏心澄挂在他身上,懸空的雙腿晃啊晃。
跳躍的字音漂浮在潮濕的冷空氣裡,有種‘僅限點評,謝絕負責’的純真感。
單方面将他定義為抽煙喝酒燙頭還會酒駕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