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立春,西北風沙依舊冷冽,齊觀雲躍馬巡視守備。
軍糧被追回的消息如大山般,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果然我的妥協隻能換來他一次次的得寸進尺,他立馬遙望遠方,在黃沙漫天之後,是依舊食不厭精,錦衣玉食的朝廷。
“王爺,秦将軍來了。”南逍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二人回首,隻見風沙中,女子一身黑衣,快如閃電疾馳而來,在離齊觀雲不到三尺,她翻身下馬,上前一步,單膝跪地,叩拜道:“末将歸來參見王爺。”
“南歸,平身。”齊觀雲颌首。
秦行雁站起身來,繼續道:“末将已經平安護送李太主,郡主抵京,陛下特派神醫姜正前來診治,齊帥病情已經有所好轉,郡主說一切安好,請王爺放心。”
“辛苦了。”齊觀雲長舒一口氣,懸着的心終于放松了下來,三人并肩走着,他沉吟道:“你說的神醫姜正,是号稱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姜正?”
秦行雁來了興緻,激動道:“這姜神醫,可神了,齊帥本來一路舟車勞頓,昏迷不醒了,姜神醫幾針下去,她就醒了,當時郡主高興的就差給神醫磕頭了。”
“秦将軍!”南逍打斷了秦行雁的話,朝她努努嘴。
果然,齊觀雲臉色一片陰沉,母親蒼白的面容如烙印般,深深烙刻在他的腦海中,是我不孝,如果當初我早一點回來,她就不會受此重傷,都是因為我!深深的懊悔将他吞噬,他知道,即便是這些,也是母親讓他們隐瞞後的結果,真相可能要更嚴重許多。
我這個當兒子實在窩囊!
心仿佛被淩遲般疼的喘不過氣來,他一拳砸在粗粝的城牆上,看着細細密密的血珠從指縫滲出,他心中才稍有暢快。
“王爺!”南逍驚呼一聲,閃身上前,擋在了齊觀雲與城牆之間,閉着眼睛,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眉頭緊皺。
齊觀雲眸色晦暗的看看自己的手,突然他猛地一拳朝南逍砸來,拳風所到之處,卷起陣陣寒風。
由于看不見而生出的恐懼吓得南逍早已滿頭大汗,他感受着齊觀雲的拳風,許久不見落下,才小心翼翼的睜眼,隻見齊觀雲已經走遠,隻有秦行雁站在原地朝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朝他聳聳肩。
“王爺。”二人小跑着追上齊觀雲,卻見齊觀雲不知從那裡尋來的碎布,早已包紮好了,他嗯了一聲道:“我娘沒事就好,這一路有勞你了,南歸。”
“這是末将應該做的。”秦行雁看着齊觀雲蒼涼的背影,心猛地一抽,曾将王爺是那樣肆意明媚的少年,如今怎得如此頹喪?
眼前得王爺,已經不是當初得少主了。心中一陣酸澀,她拍拍兩頰,強迫自己不去回憶以前,繼續道:“王爺你就把心放肚子裡吧,末将私下問過姜神醫了,神醫說了齊帥自來身體強健,隻要好生調養着,就能可痊愈。”
齊觀雲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京中還有什麼消息嗎?”
秦行雁知道他問的是什麼,入京以來,她一直在暗中打探月伊人月姑娘的消息,可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般,毫無音訊,隻能從隻言片語裡得到她“弑父”、“問斬”的消息。
這分明就死了,隻有死人才會被遺忘的如此徹底,更何況弑父,本就是十惡不赦的死罪。可是令她想不明白的是,那樣一個柔弱的女子,如何生出了弑父的勇氣。
眼見無論是北珩、南逍還是秦行雁都是這多模樣,齊觀雲提着的心徹底熄滅了,他眼下莫名一抽,心仿佛被挖空了般,一陣陣發涼,果然如此嗎?
他似有不死心般冷聲道:“那北珩呢?也死了嗎?”
“北珩自知無言面對王爺,自請留在京中照顧齊帥與郡主。”
因為北珩久不回信而生出的僥幸再次被無情的澆滅,齊觀雲一陣恍惚,許久才沉聲道:“你一路舟車勞頓,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秦行雁卻面露難色,看着齊觀雲欲言又止。
“他又想怎樣。”男人不耐煩的語調被寒風吹了個粉碎,秦行雁沒有聽清,但從他煩躁的表情也能猜出,他丁點不想聽到陛下的聖旨。
陛下的賜婚,月姑娘的死,成了他們二人之間難以逾越的鴻溝,他恨着他,齊帥知道,所以齊帥才自請回京,是她親手把拴着兒子的鐵鍊送給了朝廷,她是大辰的公主,見不得山河破碎,風雨飄搖,更見不得兄弟阋牆,給外族可乘之機。
“陛下說您與王妃大婚多年還無所出,特意給您送來幾個美人。”秦行雁道。
還得是你呀齊策!齊觀雲冷笑一聲:“都賞你了,謝恩吧!”
我府上的丫鬟都夠組建一個娘子軍了,秦行雁嘟囔了一聲,悻悻道:“這次不一樣,有個美人您得親自見見。”
心砰得一跳,齊觀雲感覺後脊隐隐發涼,一股難以言說的興奮陡然生發,他鬼使神差的怔在了原地。
一行人回到王府時,天已經大亮了。
馮知意聽見聲音忙迎了上來,她神思疲憊,一看就是徹夜未眠。
“王妃。”南逍與秦行雁異口同聲。
馮知意朝秦行雁點點頭,接過齊觀雲的氅衣,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他冰冷的手,她抿着唇,覆上他的手道:“爺,您的手怎麼這麼涼?”
齊觀雲下意識的抽回手,卻見馮知意正紅着眼,難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她他終是不忍,解釋道:“我去巡視各城守備了,往後—不必等我回來。”
他有些局促,又拿回氅衣道:“你去休息吧,我去書房了。”
說着便往書房走了。
“王爺。”女子清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他心砰得一聲巨響,艱難的轉身,隻見晨光裡,一個纖細高挑的女子站在晨光裡,朝自己盈盈一拜道:“奴婢參見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