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夫者,敦懞以固;為人妻者,勸勉以貞’,貞者,固也。”
“可是田氏在莊子死後不過百日,便意圖改嫁,此行本就不固—不貞也。”
“所謂法不誅心,田氏所為,乃莊子試探所緻,此行本就帶着惡意揣度之意,是對夫妻之情的亵渎。”
“依愛妃所言,夫有所失,妻便可棄之嗎?”齊策笑意越來越深。
虞歸晚猛然驚醒,叩首道:“臣妾失言,陛下恕罪。”
“不過是尋常辯經,愛妃不必驚慌。”齊策伸手扶起虞歸晚,“你還沒回答朕的問題呢。”
“臣妾,臣妾惶恐。”虞歸晚飛快的腦中搜尋着,她想問“難道不應該嗎?”卻又深知,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不敢開口,沉思良久才道:“臣妾愚昧,求問陛下,若妻有失,夫可休之,若夫有失,妻待何為?”
“‘為人妻者,勸勉以貞’,”齊策重複道,突然,他的瞳孔一震,他撫摸着虞歸晚精緻的小臉,道:“愛妃的意思是,朕若有所失,你便要棄朕而去?”
“臣妾是妃妾,皇後娘娘才是妻子。”虞歸晚一改方才闆正的模樣,仰頭看向齊策,撒嬌道:“陛下這麼說,臣妾就得領大不敬之罪了。”
齊策低頭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生的極美,一雙漂亮的桃花眼顧盼生姿,比台上的花旦還要更靈動幾分,可是這些靈動于她而言,不過是家常便飯,他冷笑一聲,站起身道:“朕還有事,愛妃自便。”
“陛下—”虞歸晚慌忙起身,齊策停下腳步,卻并未轉身,而是冷聲道:“月兒,朕待你不夠好嗎?”
小小的廂座間氣溫陡然上升,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虞歸晚叩首道:“陛下待臣妾如天之恩。”
齊策拂袖離去。
虞歸晚癱坐在地,汗水不知何時打濕了中衣,經風一吹,似薄冰般蔓延全身。
早就知道齊策會是同樣的心思,世間男子大都如此,先曲解聖人言,再尊之為“祖宗法”,不過是為了彌補自己那卑劣的占有欲與力有不逮的不安,時至今日,我卻還妄想從他們那裡得到認同,我可真夠可笑的!
她扶着素秋站起來,戲台上,一無所知的花旦還在一遍遍剖陳自己的真心,戲台下,沒有得到剖陳真心的男人已經拂袖離開。
虞歸晚擺擺手,示意他們停下,今日的演出到此為止,她有些失落的走在宮道上,等等,她猛地回過神來,我為什麼會想着去說服他?我何時成了這般模樣?我不是最會小意溫柔,曲藝讨好嗎?
鳳儀宮裡,林妙容還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齊策對虞歸晚的偏寵。
“陛下說是讓阖宮聽戲,誰不知道是請來給她過壽的呀,還怕她擔了罵名,陛下對她未免也太寵愛了吧。”
“陛下寵愛誰,還要你同意呀。”馮知念戳了戳林妙容的額頭,“本宮這次好容易求了陛下出來,你别再去招惹她了,知道嗎?”
“知道了—”林妙容心中雖然不服,嘴上卻也勉強應了下來。
就在此時采薇匆匆而來道:“淑妃娘娘方才似乎得罪了陛下。”
“怎麼回事?”馮知念追問。
“奴婢奉命去給淑妃娘娘送賀禮,走到玉樓春就見陛下黑着臉出來了,淑妃娘娘也不聽戲了,眼角紅紅的像是哭過,到底是為了什麼奴婢也不知道。”
“我看她就是恃寵生驕,被陛下厭棄了!”林妙容心下大悅,“娘娘,您先休息吧,臣妾告退了。”
“妙妙,”馮知念叫住林妙容,“别在陛下面前落井下石!”
“知道了。”林妙容答得爽快,一溜煙便出了鳳儀宮。
林昭在一邊道:“娘娘,你看宮裡還是得有自己的人吧,如今您有身孕,讓妙妙得寵,對您也是大有裨益的。”
“希望吧。”馮知念不知可否。
是夜齊策果然宿在了林妙容處,虞歸晚又病了,千秋殿也寂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