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到底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呀——她開始放飛。
蹦跳的蘑菇還是在老地方出現。茂密的灌木叢下,哪裡都是它們的身影。見到了來人,它們排成長隊,蜿蜒成白色的細線歪扭地跟随。
路明還是第一次見,好奇地湊過去,被蘑菇的慘叫聲吓得蹄子一撅。
“哇,吓死人了!吓死人了!”他快步跑了回來,忍不住想要和鐘盈還有水怪湊成堆。
也不知道水怪是怎麼想的,這時候吐字清晰地說出一個“蘑菇”。
鐘盈本來好好地待在路邊。她扭過頭,激動地抓住鄰居的爪子,像是見到了什麼醫學奇迹,“剛剛你說了什麼?再說一次。”
一,二,三,四,五……鐘盈掰了掰手指,仔細算了算鄰居最近蹦出來的短語。
落淚了,終于不再是單音節和長停頓。
水怪又吐了一聲咬字清晰的蘑菇,它的聲音沙沙啞啞的,像很久沒有抹油的老舊機械。
“啊是了,蘑菇。”鐘盈和路明都知道。
在短暫的驚吓之後,馴鹿好奇地用舌頭飛快地舔一下蘑菇,蘑菇又“啊!”地一聲尖叫起來。
别說,還挺好玩。
近距離看尖叫的蘑菇,傘蓋下面有小小的五官,菇柄下原來是菌絲的地方,長了一圈星星點點的白色鞭毛。
“啊!啊!”蘑菇張開了嘴,露出内裡緊實的纖維。
“這算不算植物人?這應該是人變的吧?”路明低下腦袋,和蘑菇打招呼:“嗨嗨!”
但他沒控制好高度,一角将蘑菇頂翻了。一堆蘑菇八腳朝天,雪白的傘底和菌環暴露在外,徒勞無功地蹬腿掙紮。鐘盈默默上前,幫它們翻了個面。
心有餘悸的蘑菇們大叫着跑遠。
路明是一隻很吵的馴鹿。
盡管沒有人回應,它一個人也能嘀嘀咕咕好久。
鐘盈清蒸了魚,撒上幾圈蔥絲,又涼拌了野菜。馴鹿湊過來,好奇地嘗了幾口。
“嘶哈嘶哈,好辣!”
吐着舌頭跑進了雨中,馴鹿這裡啃一點,那裡啃一點,時不時發出一陣陣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的嗷吼。
相比起來,鄰居很安靜。
鐘盈給它撥去兩條特别大的狗魚,她自己則是條稍小一些的。
事實上鐘盈一直拿捏不準,鄰居一頓到底要吃多少。她給這些食物的定義很明确,就是“飯後小甜點”。
畢竟鄰居實在太過于龐大,盡管有些時候會像沒骨頭似地融化在地面,又能将自己整個兒塞進甬道裡。但形狀會變,體積不變。按照鐘盈自己的個頭、食量等比放大,真懷疑它一頓能吃下幾頭大象。
狗魚特别兇猛,形狀像梭,又長又尖。
雖然味道鮮美,肉厚刺少,但從來不在鐘盈的捕捉範圍内,它可是肉食魚類,牙尖嘴利,靠獵食水流中的魚類為生,餓起來連水鳥都吃。
鐘盈懷疑前幾次的漁網破壞者,沒準就有它們。
今天能抓到三隻純屬意外。
它們是自己撞上門的,鋒利的牙齒緊緊咬住鐘盈剛叉住的大鯉魚,就這麼被一起拉上了岸。
兩條狗魚對鄰居來說果然隻是開胃小菜,它吃完以後,又沖進了荒野中,獵殺了幾隻正在喝水的犀牛。一隻個頭不大的犀牛幼崽被它拖着帶了回來,抛在鐘盈面前。
雖然它沒說人話,但鐘盈從那堆亂七八糟的叫聲中,清晰地辨認出來它想傳達的意思。
那就是“吃”。
讓鐘盈處理牛羊雞鴨魚都好說,琢磨琢磨也就差不多學會了。但犀牛——她瞪大眼睛,和同樣眼睛瞪得像銅鈴的小犀牛相顧無言。
……
最後。
鄰居大口一張,連皮帶骨地一塊兒将它處理掉了。
下午的時候雨停了,居然破天荒地還出了一小會太陽。兩條彩虹高高地挂在空中,一條是中規中矩的赤橙黃綠,另一條稍微狹窄一些,顔色也恰好和第一條颠倒。
難得一見的虹、霓同框。
它們的一端在很遙遠的東邊,一端就落在不遠處。也許是陽光不夠猛烈,彩虹的色澤并不是很濃烈,消失的速度也非常快。
望山跑死馬,等鐘盈帶上相機,拖家帶口地來到彩虹的落點時,半空中隻剩下很淡很淡的兩抹淺紅色,有一抹仍然距離遙遠。她跑進了彩虹中,驚奇地發現看不見眼前的這條了,稍微挪一下位置,又可以看到。
伸手摸了摸,什麼感覺都沒有。
鐘盈擺好三腳架,又翻開折疊反光闆,咔咔咔地給自己和彩虹拍合照,還亂入了嗷嗷叫着的馴鹿,安安靜靜但十分搶鏡的鄰居。
它真的好大隻,占據了相片的大半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