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獻儀眼前白光漸漸散去,趕緊抓了下向固穩住差點跌倒的自己,這才也朝着前方去看。
隻見那涼棚中,此刻鮮血四濺,染紅了整片地。
三日前在此處告别的的築基前輩孫修德、他們等了許久期盼能來救他們的孫修德——
此刻面目猙獰、身軀爛成肉泥,死不瞑目地倒在山口涼棚裡。
大口大口的呼吸聲伴着咚咚心跳灌入腦中,紀獻儀渾身發冷,一時連腿疼都忘了。
築基前輩,那可是築基前輩……
手上拽着的向固已抖如篩糠。苗元武倒在地上,一邊發出驚懼至極的怪叫,一邊爬開幾步。
紀獻儀看着眼前荒誕的一幕,一時間懷疑自己在做夢。
到底發生了什麼,一次曆練而已,怎麼就會變成這樣?
“我,我!”
也不知畫面停滞了多久,苗元武突然跳起來,口齒不清地大喊:“我先回門中去!我,我去叫門中前輩來……”
話音未落,已毫不猶豫全力朝回城的方向跑去,霎時沒了影。
向固一頓,反應過來,也是提腿便要走。紀獻儀被帶的趔趄一下,見他一下也沒回頭,頓時心中恐慌:“向師兄!”
向固仿佛這才意識到旁邊還有人,僵硬地轉過臉來,慘白的面色在月光下如石像一般:“啊……紀師妹……”
紀獻儀幾乎是使了蠻力拉住他的胳膊,半點不見平日裡綿軟的性子:“向師兄,我們一起走。”
向固微微别開了臉,仿佛沒聽見般胡亂點點頭,便轉身使出步法欲要出發。
“向師兄!”紀獻儀露出個有些難看的笑,“向師兄,慢一點,我腿有傷,跟不上你。”
那平日裡可靠的背影此刻仿佛失了聰,紀獻儀手勁漸大,想到自己被一個人抛下的後果,語氣再也不複溫和:“向師兄,不是說好,我出靈器幫我們掩護,我們一起下山嗎……?”
向固這才停住,想起之前,若不是有紀獻儀的靈器幫他們一路遮掩身形,隻怕他們很難全須全尾地從衆多妖獸間順利出山。
“啊,是啊……”向固轉身再扶起紀獻儀,有些幹巴地開口。
兩人漸漸離開此處,朝着城門而去。
誰都沒敢再回頭。那片血腥就這麼被留在了雨夜裡。
那頭已出了山,嬴煦則還在山上小心翼翼地前進。
天氣惡劣,妖獸多是都藏起來了,倒叫她一路沒遇上什麼危險。
但她仍不敢放松。摸黑下山本就危險,此刻兼之地面濕滑,若一個不小心再遇妖獸,以她和重傷的毛吟蒼二人之力,難說結果。
突然一陣破空聲傳來,嬴煦頭皮發緊,感到似是人,躲開的同時捏着水箭出聲:“誰?!”
樹影中緩緩走出一人,兩人甫一對視,臉上是如出一轍的吃驚。
“孟師兄?”
“何師妹!”
嬴煦看到了對方背上昏迷的盧向文:“你們竟也在山上困了這麼久。”
“是啊。”孟遠僵硬地點了點頭。許是受了傷,臉色有些蒼白。
“盧師弟本就傷重,我們便藏身療傷……哪知後來下山,沒走多久又被妖獸纏身,再加之暴雨,耽擱到了現在。”
嬴煦點點頭,還未開口,孟遠又問道:“師妹可還好?那怪鳥追你而去,屬實讓我們心驚了一把……隻能盼着修德前輩能早早趕到。”
說罷,他伸着脖子朝嬴煦身後看了看:“修德前輩呢?”
嬴煦沉默了一瞬,如實回答:“我沒見到修德前輩。”
毛吟蒼沒看到她被怪鳥追逐,所以沒問她去向,倒是叫她忘了,别人定會好奇她的情況的。
想起懷裡揣着的小石頭,嬴煦心中瘋狂思索。
“沒見到?”孟遠果然很是吃驚地問道,“那師妹……是如何……?”
兩人腳步都沒停,繼續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嬴煦左思右想一番,最後還是如實答道:“我也不知道……我被那怪鳥追着跑出極遠,但很快被它一擊打暈,就再沒了意識。等我醒來,還在原地,但那怪鳥已經沒影了。”
天暗雨斜,孟遠的表情看不大清楚:“師妹是說……那怪異紅妄鳥打暈了你,卻沒傷你性命,就離開了?”
嬴煦聽之,心中突然劃過一抹異樣,卻一時沒想明白是什麼,隻點點頭:“是的。”
兩人一路再無話,各自想着心事,一路南下。
“山中古怪,隻希望其他師兄弟們都已安全回去了……”許久之後,孟遠喃喃道。
嬴煦沒接話,内心卻也是一樣的想法。
她們不知為何,沒能碰到孫修德前輩。但願孫前輩已經接到了衆人,送他們出山。當然,若是能盡快再回來尋到她們四人,就更好了。
嬴煦心中歎了口氣。
但,或許是天不遂人願。
沒走多久,她們又遇到了一人。
或者說,遇到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