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驿站與兩年前陸鴻所見别無所緻,依然是那倚山而坐的一處小院。
推開咯吱作響的斑駁木門,便能瞧見院裡舉了兩盞昏黃的燈,廄欄不甚講究地落在院子的右手邊,此刻幾匹驿馬就着白月光卧在石槽邊的幹草上細嚼慢咽。
“噔、噔”,木頭撞擊聲和沉重挪動聲交替響起,若不是數間客房都亮了燈,怕是叫人誤以為是話本子裡頭的鬼宅。
陸鴻正覺有些詭異之處,餘光與柳、張二人交彙之時,門卻突然開了,往三人身上灑了片光亮。
“幾位客官,快請進!”一位兩鬓斑白的老妪佝偻着身子,拄拐立在堂屋中,面上堆滿褶皺。
柳淮汀點點頭便邁進了堂屋,張岱青也未加遲疑地跟進了屋,唯有陸鴻的眼神飄忽不定,遲遲未曾邁出腳。
不對啊,前年冬日驿站的掌櫃還是位精瘦的壯年男子領着他的娘子看管客棧,他二人總角之年的小閨女還滿院子遊嬉,現如今怎麼成了位老妪。
這堂屋的擺設…倒也與當年不甚相同。壁上的人物畫無了,正對着屋門的桌椅挪了地方,桌上似是多了個甚麼物件。
“陸兄,”柳淮汀敏銳地察覺到陸鴻尚未跟進來,努努嘴回了頭,“可有何事?”
“啊,無妨,這便來。”陸鴻一時半會兒未能擅下決斷,想來僅憑幾個相異之處便要離了驿站露宿荒郊野外,怕是更為危險,遂也随了那二人進屋。
“大娘,三間上房。”張岱青一屁股落座于長條木凳上,一邊迫不及待地拔了靴子倒出幾粒混進去的沙石,一邊又扯着嗓子要房。
“無房了,隻餘了兩間,皆是在一層,東廂一間上房,西廂一間下房。”那老妪随手指指黑漆漆的回廊。
三人頓時傻了眼。
“柳瑛洲!”陸鴻怒氣鼓鼓直呼柳淮汀的大名,“你那張嘴可是鍍了金的?怎的比柴小五的那張嘴還靈?如今是道出來的便應驗了!”
柳淮汀攤攤手,表示無房可住他也無可奈何,倒是和顔悅色地對那老妪道:“大娘,這兩間房我三人定下了,可需幾文錢?”
“若是一晚,共計一百文。”那老妪緩緩擡了頭,到底是上了歲數,眼裡一片渾濁。
“好,”柳淮汀淺淺應道,“大娘,不知驿站可備了熱湯[1]?能否勞煩為兩間廂房各送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