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從白色的丁香花裡冒出張風流的面龐。
“張某好似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三人相聚後便是排成一列,緊貼牆根往刑部庫房溜去,柳淮汀便趁此機會将陸鴻與自己的計劃一五一十地講與張岱青聽,引得他一陣驚呼,
“陸捕頭好一招‘瞞天過海’!”
“雕蟲小技罷了,橫豎刑部的柳大人是看不上的。”陸鴻面上謙虛極了,内心則暗爽,這調虎離山瞞天過海之術,可謂是一劍雙雕,第一便是讓三人默不作聲地混進了刑部,為秘密查案行了方便,第二則是為那張岱青張捕頭考慮,若是讓他與原先刑部的同僚再打照面,未免有人會借他未被撤職大作文章,更何況刑部肖侍郎為他而送妾之事已有流言,此刻張岱青再次出現,恐怕隻會讓此等流言愈演愈烈,不如避開風頭,待事情自然平息。
見四周無人,柳淮汀伸手入懷,掏出把黃銅鑰匙,插入拳頭大的銅鎖中,迅速将那布滿了鏽迹的鎖銷往右一滑,把這扇塗了朱漆的木門朝内推開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縫,
“張兄,陸兄,請!”
張岱青早先便往這刑部的庫房來過多回,倒是輕車熟路地鑽了進去。
陸鴻靠近那條窄縫正要入門,心頭隐隐泛起一陣恐慌,尤其是配上柳淮汀那過于正經的表情,倒像是請君入甕了。
“你——先進去,我斷後。”
自知被誤會的柳淮汀無奈地攤攤手,隻好閃身入門,追上前面的張岱青。
大口做了兩回深呼吸,下定決心後,陸鴻用刀鞘将朱門又多撐開了點縫,這才跨步邁了進去,順手緊了門。
入了門的陸鴻才知曉他不良的預感來自哪裡。刑部的這間庫房内裡燃着十餘盞豬油的長明燈,雖較日頭下面昏暗不了多少,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豬油未燒盡的香氣,混着地底噴薄而出的潮氣,先叫人畏了三分。這庫房除了朱門那側,其餘三面矗立着幾列數人高的木櫃倒是分外搶眼。那木櫃上頭不知沾了什麼玩意兒,某些格子裡竟還閃着亮光 。
陸鴻詫異得很,特地舉了盞長明燈貼過去察看,才發現淺栗色櫃門上的木紋細膩得很,倒像是屬陰的槐木,再仔細一瞅,每間格子的木門上皆是用歐體一筆一畫镌刻了案子的名号與案發年份,此前倒是用金粉描過的樣子,可惜時間一長金粉掉了不少,這才餘留着若有若無的亮光。
“莫碰西側的瓷壇子。”柳淮汀貼心地提醒道,陸鴻這才發現,西側的木櫃下有張柏木案幾,倒是整整齊齊排了四個褐色的凸肚壇子,他不死心地走過去,嗅到股血腥味
——罷了罷了,我陸某人敬鬼神而遠之罷了!
那邊張岱青卻抽了劍,“嗖嗖”兩劍挑斷了纏繞在青灰色麻布上的幾圈粗繩,高聲道:
“陸兄還莫要忘了今日來此作甚!”
“怪我怪我,陸某此前從未到過這等刑部庫房,卻叫那擺設誤了精神。”陸鴻走上前去,抽下了斷成數截的粗繩,擲到一旁,那粗繩倒像是半死不活的蛇匍匐在青磚上,柳淮汀不自覺地往旁側挪了兩步。
“怎麼?柳兄竟然畏蛇?”
“這…恕柳某實在無能。”柳淮汀說着竟别過臉去。
陸鴻見那人被驚吓到了,便閉了嘴,專心手下之事,隻見他雙手使力往上掀起了這張青灰色麻布。
麻布滑落,一尊半人高的金佛露了出來。
這金佛雙手合十,一副慈悲面相,倒是與這庫房的陰森格格不入。
“這面前的金佛就算是鎏金工藝,内裡實為他物,怕不是也值不少銀子…”,陸鴻暗自思量,“難怪有人造了赝品…甭說那人了,就算換了任一人,他便也得心動啊!”
柳淮汀聽到麻布落地的沙沙聲,繞到東側木櫃後方,不多會兒便捧了隻鐵皮包角的匣子出來。掀開蓋子,内裡是鐵錐、羊角錘、鐵鑿子之類的袖珍器具,隻是可見上面暗紅的鏽迹還遺留了些黑色的污垢。
陸鴻與張岱青倒是交換了個眼神,二人齊齊在内心打起了退堂鼓,這…許是能換件器具否?用這樣髒的鐵器,若是無意中戳破手,中了破傷風,怕是要丢了小命嘞!
柳淮汀擎着盒子,見二人未接,恍然大悟,又摸出個三兩張油紙,叫二人用紙捏着鐵器去一齊鑿那尊金佛。
陸鴻率先舉錐劃至金佛的指縫,隻聽“嘶啞”一聲,鎏金的佛面與鐵質的錐子發出尖銳的暴鳴,這摩擦聲倒是讓三人精神為之一振。
三人齊心協力,身體力行一個時辰有餘,随着“叮叮當當”之聲落下的,還有一地的金粉和真相。
[1]五服:五等喪服,分别為斬衰、齊衰、大功、小功、缌麻,此處有“遠房親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