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柳兄所言，我們三人此刻大搖大擺進了刑部庫房便不搶眼麼？雖說那庫房一般都安置在偏僻之處，可若是在途中刑部諸人撞見了張兄，柳兄怕是不好交待吧？”陸鴻面上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倒沒有把眸子裡狡黠的光熄了半分。

張岱青拴好了馬，見旁側竟是無人了，便回頭來尋。陸鴻見他找尋的目光越過熱鬧的衆人，故意别過身去，裝了個正與柳淮汀聊得熱火朝天的模樣，往路中央靠了靠，私下裡倒是用右手撩開袍子的半邊，解了綁荷包的帶子。

果然，疾馳而過的馬車過後，陸鴻半倚半坐在路旁。

荷包散了口兒，數十枚銅闆蹦到石闆上，有幾枚灰溜溜地在地上打着轉兒，引了從食店溜出來的一隻狸奴鬧騰着，有幾枚撞到闆上又彈起，混進了車水馬龍的人流中。

“啊！救命啊！”陸鴻發出尖叫，“有賊人！”

柳淮汀便是不明所以地盯着陸鴻，面露迷惑之意。

“陸兄這是發生了何事？何曾——”未等“有賊經過”幾字吐出，陸鴻又是帶着哭腔搶先打斷了他。

“柳兄還不快些幫我撿拾銅闆！”

“哎，好！”柳淮汀點點頭，蹲下身來，才看見那素色衣袍的鴻公子唇角抿成一彎弦月，喉嚨裡生生地打着顫。

那人咳嗽一聲，将喉間的笑意咽下，倒是張了嘴小聲道：“少頃過後，柳兄莫須顧及陸某，便是趁亂帶張兄混進府裡便是。”

“那陸兄你何去何從啊？”

“放心，我自有主意。”陸鴻眨眨眼，叫那柳淮汀捉摸不透。他撿拾了幾枚銅闆便被陸鴻催促着趕忙去尋十米開外的張岱青去了。

待柳、張二人拴了馬步行到刑部正門口，倒是見圍了一圈百姓，中間躺着個人，面上便如烏炭般漆黑，渾身灰土，便是一副撒潑打滾的模樣。

張岱青好奇地探頭道：“那人的衣着瞧起來倒是有些熟悉。”

柳淮汀倒是苦笑了一聲，在心底自言自語道：“怕是你不會想到，那人便是你今日剛打過一架的陸鴻陸捕頭啊！卻說這陸鴻裝瘋賣慘還真是有一套！”

“不可，俺适才可是于這朱門前遭了禍端，那賊人搶俺的荷包，弄得俺少了幾貫錢，今個兒你們官府若是拿不得那賊人，俺便賴在你們府裡了！”那人倒是暴起，一下抱住了刑部門前兩位衙役的腿胫[5]，甚為無賴。

“此事按理應歸屬開封府管轄，俺們刑部隻管聖上下诏的大案，甭來俺們刑部搗亂。”其中一位衙役朝足下之人露出厭惡的表情，想抽腳走人，那腿胫倒像是被鐵釺子牢牢抓住般動彈不得。

柳淮汀瞄到三人僵持不下，連忙拉着張岱青充當看客繞到了人群的後方，倒退着閃進了刑部的朱門。

[1]北宋時期，大理寺主審判，刑部主複核，禦史台主監察，重大案件由上述三家機關進行“三司會審”。文中所述金佛案乃皇帝下诏特批由刑部郎中柳淮汀負責，但大理寺日常有審判之責，故張岱青此時才會詢問柳淮汀大理寺是否參與。

[2]五聽：古代司法官吏在審理案件時觀察當事人心理活動的五種方法，分别為辭聽、色聽、氣聽、耳聽、目聽。

[3]鞠谳：審訊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