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喻時合上眼,感受着謝長明的靈力在他體内遊走,如潺潺流水般滲入經脈,将那些斷裂的氣路重新接起。
冷汗從額角滲出,巫喻時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中漫起血腥味,修複經脈的疼痛不亞于斷骨重接,即使他喝了增益湯品,也無法緩解這份疼痛。
謝長明靈力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他忽然伸手,指尖觸及巫喻時的臉頰,“放松……”
巫喻時身體猛地一僵,謝長明掌心凝聚起靈力,驟然注入他的體内,巫喻時悶哼一聲,雙眸緊閉,唇色泛白。
想不到再來一世,還要經曆這種痛苦。
不知過了多久,當劇痛如洶湧潮水般退去時,巫喻時緩緩睜開眼,才發現自己的指尖已深深掐入謝長明的小臂,四道血痕蜿蜒在冷白的皮膚上,十分惹眼。
巫喻時怔了下,忙松開手,謝長明指尖靈力漸漸消散,他收回手,巫喻時頓感一身輕松。渾身經脈都煥發出新生般的活力,破損的地方被溫潤的靈力重塑,竟比往日更加堅韌。
他下意識調動靈台中的靈力,原本隐隐作痛的舊傷此刻竟再無半點不适,他周身泛起一層柔和的碧藍色光暈,那是劍心靈脈得以運用的标識。
“你此番痊愈後,先在芳華閣療養一兩日。”謝長明溫聲道,“後日你持此令往朝陽台,被選中的弟子都會在那裡集合。”
說罷,謝長明遞過來一枚白玉令牌,上方刻着一個“微”字。
“多謝仙尊,弟子告退。”巫喻時接過令牌,起身告辭。
瓊華殿鎏金燭台上的燭火尚未燃起,謝長明立于屏風旁,目送那抹月白身影掠過牆角。
殘陽将天際染成血色,檐角銅鈴在漸起的晚風中搖晃,叮當聲裡,有人如同擂鼓般的心跳聲夾雜其中。
謝長明緩緩擡起手,夕陽的餘晖勾勒着手臂上蜿蜒的血痕。他的指尖撫過傷口時微微發顫,那人殘留的溫度仿佛還烙在皮膚上。
謝長明忽然垂眸,側臉貼上那四道血痕,冰冷的皮膚與微溫的血迹相觸,恍惚間,他仿佛聞到了那人身上若有似無的酒香。
瓊華峰上的時間在修煉當中過得飛快,巫喻時再一次踏出芳華閣時,已是約定好要下山的日子。
疏影拎着包袱跟在他後面,淚眼汪汪:“姜師兄,你這次可千萬千萬要小心啊。”
巫喻時無奈地笑了下,把包袱接過來,“我這就是下山曆練,沒幾天就回來了,你别擔心。”
雲梯破開濃霧而來,巫喻時見狀,正要向他們道别,沉默良久的流螢忽然開口:“這、這是我自己做的……”
她雙手捏着一個繡得十分精美的香囊遞了過來,巫喻時伸手接過,放在鼻尖聞了聞,“流螢花?”
流螢輕輕點頭:“嗯……可以安神助眠。”
巫喻時心中泛起幾分感動,他輕聲朝流螢道了謝,足尖輕點便踏上升起的雲階,衣擺掠過她身側時,聽見對方細如蚊呐的叮囑:“萬事……當心。”
登雲梯穿雲破霧不過盞茶工夫,朝陽台的青銅巨鼎已在視野中浮現。七十二根蟠龍柱撐起雲霧缭繞的平台,各峰弟子的衣袂在山風中翻卷如浪。
巫喻時剛踏上地面,肩頭便被人重重拍了一記,陸遊山搖着把折扇,笑容滿面道:“姜兄,真是好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巫喻時盯着他,“咦”了一聲:“這麼快就被淘汰了?”
“姜兄竟這般低估我,”陸遊山扇頭抵着胸口,“在下不才,也就勉強奪魁。”
巫喻時數着日子,也才過去四天,陸遊山像是猜中了他的心思,道:“峰上一天,林中三天,昨日我們正好考核結束。”
“你們?”巫喻時問道。
“晏銜燭也來了。”陸遊山指着遠處那道白衣金紋的身影,“我方才還在同他辯論,鹿鳴村的命案是邪祟陰氣所緻還是邪修所為呢。姜兄,你覺得呢?”
巫喻時躲過他勾肩的手,道:“我覺得我們要遲到了。”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鐘鳴,碧波峰峰主玄雁的法相在雲霧中慢慢顯現,陸遊山急道:“快走,聽說此次領隊的是碧波峰峰主的首席弟子,最讨厭弟子遲到——”
他們兩人匆匆趕到,卻還是遲了些,此番下山曆練的弟子也就十五名,因此他們這兩個晚歸隊的顯得額外矚目。
為首的女子穿着一襲碧藍長裙,裙擺處繡着銀絲水波紋,行走時似有碧波流轉,她向巫喻時和陸遊山走來,腕間懸着象征首席弟子身份的冰魄鈴,卻未曾發出半點聲響。
“遲到者,”她聲音清冽如冰,擡手抽出腰間水藍色軟鞭,“按門規當領十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