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疏影晃過神來，連忙上前，“流螢，你說什麼呢，這是姜眠師兄……”

流螢盯着他，眼眶發紅，巫喻時平複好情緒，臉上挂着笑容：“谷主？這位姑娘認錯人了吧。”

流螢看着他臉上的那一抹笑，愣了下，連忙低下頭，擦去眼角的淚珠，“抱歉……是我認錯人了。”她的指尖止不住顫抖，一不小心打落了鬓邊的花簪。

巫喻時看着這一幕，笑容淡了下來，他附身撿起那支花簪，動作輕柔地替她戴上，“這是流螢花吧？很襯你。”

流螢怔住，伸手撫上那支簪子，輕輕點頭：“嗯，這是流螢花。”

話音落下，四下久久無言，巫喻時側身讓出一條道，“外邊風雪涼，進來說話吧。”

沸水注入茶壺時騰起白霧，将巫喻時的面容擋得朦胧。流螢看着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眼尾依舊是熟悉的上揚的弧度，可那雙眼裡的恣意張揚卻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黯淡和冷漠。

這張臉和記憶中那人的臉重疊，又分離，眼前的人更像是一副泛黃褪色的畫，失去了原先的光彩。

巫喻時手上斟着茶，思緒卻早已飄散。從眼前這個小姑娘是誰，飄散到了這茶在這放了幾百年還能不能喝。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問一下：“那個……”

話一出口，“抱歉，深夜叨擾，我們不是有意躲在屋外的……”疏影像是被觸發了什麼開關一樣，脫口而出。

“我沒怪你們。”巫喻時失笑，他一隻手撐着下巴，眼裡含笑，眉梢輕挑，示意自己手上這盞茶，“我隻是想問，這茶葉放多久了，應該沒壞吧？”

疏影呆住：“姜師兄你都泡了才問我？！”

巫喻時挑眉道：“這不是還沒喝嗎？”

“算了算了，我倆喝了也沒什麼事，”疏影說着，伸手拿過他方才倒好的茶，“姜師兄你就别喝了。”

話音既落，三人再度沉默了下來，流螢坐得有些拘謹，張了張嘴，低聲道：“抱歉……方才是我認錯人了。”

“無妨，也常有人說我像……那位谷主。”巫喻時道，“可惜我入門晚，未能親眼目睹那位谷主的風采，你們能跟我說說，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極好的！”流螢身體前傾，有些激動，她意識到自己失态後，聲音慢慢低了下來，“巫谷主……是個極好極好的人。”流螢攥着手指，低聲道，“谷主他救過我的命……我從來沒見過像他那麼好的人。”

巫喻時有些驚訝，他不記得自己見過眼前這位姑娘，更遑論救命一事。

“他哪有你說的那麼好。”疏影悶悶道，“他就知道欺負人。”

“你不準說谷主壞話。”流螢伸手打了他一下，“明明你也很想他。”

“我、我哪有…！”

巫喻時靜靜聽着，有些恍惚，他忽然很想找回自己被攪碎的那一部分神識，很想重新認識眼前的這兩位……朋友。

夜色漸深，疏影輕聲提醒着離開，流螢踏出房門時又回頭。巫喻時立在廊下，倚着朱漆門框颔首微笑，月光灑落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的肌膚瑩白如玉。

直到走出兩條小路，流螢心中仍忘不了方才那一幕，耳畔仍萦繞着帶着記憶裡相似溫柔腔調的那句“外邊風雪涼”。

“仙尊。”一旁的疏影忽然開口。

流螢擡頭，撞進一雙無悲無喜的金瞳，對方頭上戴着的玉簪在月光下散着瑩潤的光。

流螢連忙叫人：“仙尊。”

謝長明颔首，似有所指地開口：“他睡了嗎？”

流螢怔住，疏影有些遲疑：“應是歇下了。”

“你們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謝長明說罷，便徑直從他們身邊走過，衣角上的松香冷淡清冽，待他們兩人回過神，謝長明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次日一早，巫喻時喝下疏影送來的清心碧蓮湯後，準時來到瓊華殿。朱門無風自開，謝長明一身青衣站在鎏金雲紋屏風旁，聞聲看了過來。

巫喻時擡手行禮：“仙尊。”

“嗯。”謝長明應了聲，“過來這邊吧。”

他擡手示意巫喻時坐下，随即二指并攏，一抹純淨的碧藍靈力從他指尖湧出，謝長明指尖觸及巫喻時的後背，帶着清冽的涼意，靈力悄無聲息地鑽進那人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