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剛想起言舒爾來了的人,終于将目光從許羚身上移開。他重新握住了剛剛被許羚掙開的手,大大方方地舉到桌前來,看着底下的人,笑意滿滿。
“舒爾,她是你的母後。”
“我……”還真是難以啟齒,許羚的模樣看起來跟她差不多大,讓她叫母後還真是難為她了。
不,無論出于何種原因,她都是不會叫的。
“不要,父皇,你不能這麼做,我母後已經死了三十三年了,你這是在侮辱她,我不要再做你的女兒了。”
說完,她便掩面跑了出去,聲音中帶着哭腔,就是不知道是真哭還是假哭了。
許羚有些拿不準,于是她去看言祺祀的表情。
可言祺祀并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見許羚看他還一臉惑色地問她怎麼了。
她皺眉說道:“你作為她父皇不用去看看嗎?”
看着他一副“原來你想說的是這個”的模樣,她心中不由地起了疑心。
“言祺祀,你同我說說,你的這個公主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想起剛剛宮人傳來的消息,言祺祀笑了,他看着許羚,語氣中帶着難得的鄭重與無法被忽視的自嘲,“阿羚,你說我們的孩子是不是因為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所以才不願意來到我們身邊的?”
許羚的表情變了,她想起自己那個快要臨盆卻因為突發意外而失去的孩子,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言祺祀抱住了她,溫暖的熱意将她包裹,将她從無盡的冰冷中拉了回來。
她聽見他說:“對不起,阿羚,我又說錯話了。我隻是不想讓你因為舒爾的存在而感到難過,我想對你說,那個孩子就是我唯一的孩子,誰都不能代替他在我心中的位置。”
他靠在她的耳邊,将剛剛聽來的事完整的說了一遍,算是回答了她剛剛問的問題。
許羚算是擰着眉頭将這段對她來說不是很容易理解的話聽完,她拉着言祺祀的手,帶着點詢問,“你對她不好?”
“哼,應該是太好了才對。”言祺祀将她的頭往自己的肩上按去,一手細細地描摹着她的耳廓,“阿羚,這幾天你定要好好地跟在我的身邊,若是想去哪也記得提前同我說一聲,不要讓我找不見你,好嗎?”
“好。”反正她能重新回來也是為了滿足他的一個願望,他想讓她呆在身邊,那她便呆在他身邊好了。
次日,香車華蓋、帝王座攆浩浩蕩蕩地從皇城正門出發,前往郊外楓山。
秋日的楓山果真如宮人所說的那樣美麗,火紅的楓葉夾帶着橙黃,在浩渺的藍天與靜穆的棕土映襯下顯得格外不似人間。
像是一副用料大膽的畫作,在此番天地留下了獨特的痕迹。
言祺祀牽着許羚的手,兩人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安安靜靜地走在林中,感受着迎面吹來的風,感受着世間唯餘二人的自在。
楓林層層疊疊,看不到邊際,他們相攜着登上一塊較高的石頭,站在上邊,遠處的行宮在他們的眼中顯得異常肅穆。
行宮占地極廣,内裡配置齊全,畢竟身為皇帝的言祺祀每年都會在此住上一段時間。
今年應是不會例外,但是之後就……
言祺祀從身後環抱着許羚,握着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所及。
“阿羚,在看什麼呢?”
許羚向後靠着他的胸膛,“我在看從前。”
她的目光慢慢掃過整個行宮,不斷在腦中排演着過去,言祺祀來這行宮後會做些什麼,會經過哪些地方。
那裡是一座小亭,内有石桌,下是流水,他或許會在晚間時分在那飲酒賞月。那裡是一條曲折的連廊,旁邊的樹長勢喜人,他應該會在經過時駐足觀賞。還有那裡,一塊打理極好的苗圃,真是像極了他會做的事。
言祺祀也是想到了前邊那幾十年的事,看向許羚的目光更加的柔和了,“我可以慢慢說給你聽。”
天色漸暗,行宮内的宴席已經備好。許羚換上了由言祺祀準備的衣裳,正在梳妝。
僅剩最後一步時,他來了。
他走到許羚背後,伸手拿過宮人手上的青黛,親自為他的妻子描眉。
他神情莊重,像是在做一件極其盛大的事,許羚就這樣看着他,看着他眼中滿是對她的驚豔和喜愛。
這次回來,她真的無時無刻不在感受着他傳達給她的愛意,那樣濃烈,那樣炙熱,讓她無法忘懷,滿是遺憾。
所以她說:“言祺祀,你現在對我這般好,等我回去後喜歡不上那個你怎麼辦?”
言祺祀落下最後一筆,他端詳着眼前人的面容,輕輕為她拂去臉上不小心貼上的發絲。他的眼睛泛着華光,像揉碎的星辰,煞是好看。
“阿羚,你隻需記住一點,無論是哪一個我,隻要我的心還在跳動,那麼愛你便是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