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外邊發生的一切都不清楚的許羚此時正看着方才前來禀報消息的人的背影出神。
言祺祀注意到後頗為在意地晃了晃兩人還交握在一起的手。
“怎麼了?”許羚察覺後便收回了視線,入目的便是言祺祀那張微微沉着的臉。
像是知道了些什麼,她挑眉笑了。
“你别亂想,好好批你的奏折。”
言祺祀點頭,将桌上的奏章往許羚的面前一推,而後歪着腦袋看着她,“嗯,你說的對,批吧。”
桌上的奏章就這麼粗略一看便知數量不少,不過現下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他竟然想讓她來批!
“言祺祀,你開什麼玩笑呢?”
“我沒在開玩笑。”他的表情很是莊重,眼中滿是認真,“一開始這天下便有你的一份,隻是晚了這麼多年,現在讓你管管你就不樂意了,那為什麼當初要都丢給我?”
“我不姓言。”
“呵,夫人這話好沒道理,你既嫁了我,怎麼就不姓言了?更何況,這天下并非是我言氏一族所有,隻要有能力的人都可以坐上這個位置。夫人,當初要不是你,我或許也可以走到這一步,但絕不會如此輕松,是你在背後支持我,幫助我,讓我能夠安心在外,這普天之下你是最有資格坐上這個位置的人。”
許羚看着他,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年。
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其實并不友好,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如塵埃,若不是那一場制衡安王的婚姻,他們本不會有任何交集。他依舊是在皇權中苦苦掙紮的太子,而她或許會在邊疆遇上一個合适的人,就此一生。
猶記得新婚夜,他挑開她的蓋頭,對她微微一笑,行禮作揖。
說一聲“往後餘生,相敬如賓,兩廂安好。”
可是後來,就是這樣一位打着兩廂安好的太子,用他的行動親自打破了他所做出的承諾。
是他拉着她往上走,往上爬,站在了至高之位,告訴她,你值得。
看出了許羚的沉默,言祺祀很自然地轉移了話題,提起了她明日的生辰宴。
九月初三,是她的生辰。每年她生辰時都恰好是谷物将要豐收的時節,小的時候她就很喜歡在那一天同家人一起去登高,去田中玩耍,後來到了京城,言祺祀也會帶她去城外的高處看風景。
今年也并不例外。
言祺祀将自己的想法仔仔細細說給許羚聽,一邊說還一邊注意着她的表情,生怕她有哪裡不滿意。
其實她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反正就是一次生辰宴而已,還是僅有家人的那種。
“明日去楓山别宮嗎?”
許羚還記得楓山上有一片很好看的楓葉林,從前她就喜歡去那,可是當時上邊并未建有别宮,想來是這些年他特意建的。
“嗯。”言祺祀将許羚攬在懷中,把玩着她的手指,“幾日前宮人就說山上的楓葉林很好看,我想再帶你去看看。”
“好,我都聽你的。”
許羚擡頭看他,正想再說點什麼時,外邊有一宮人垂着頭走了進來。
“參加陛下,玉華公主求見。”
玉華公主?
許羚并不知道昨日見到的那位便是玉華,所以一時面上有了些許的僵硬。
言祺祀的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自然是注意到她的變化,他也沒拖着,直截了當地開口解釋,“玉華是舒爾的封号,她是我十五年前巡視林州時抱回的孤兒。”
許羚了然,掙開了他的手将身子坐直,在看到他略帶幽怨的表情時,面不改色地說道:“你既然要見女兒那就好好見,剛剛那樣不成體統。”
或是許羚口中自然而然的“女兒”二字戳中了他,言祺祀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清了清嗓子,對下邊還等着的人說道:“叫進來吧。”
言舒爾像往常一樣,邁着輕快的步劃走進大殿,臉上揚起的笑容帶着女兒家獨有的嬌憨,正當她想調皮地向言祺祀問個好時,目光卻瞥見了正與言祺祀并肩坐在龍椅上的許羚。
她的動作僵住了,連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這麼多年,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連她這個最受寵愛的公主也不能,可是這個昨日剛出現的人卻做到了。
偌大的危機感頃刻間便襲上了她,如浪潮般将她裹挾在内,讓她呼吸不暢。
上首,許羚将她的反應看的清清楚楚,自然也沒有錯過她眼中那快速閃過的一絲暗芒。她扭過頭看了眼身邊坐着的人,見他對自己笑的溫和,便知他根本就沒注意到。
也罷,她歎了口氣,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這姑娘的敵意是沖她來的,反正她也快走了,隻要不是對言祺祀有意見一切就都好說。
“父皇,敢問這位是?”
整理好心情,言舒爾這才将目光轉至言祺祀身上,可出乎她的意料,平日裡一直會溫柔看着她的父皇現在滿心滿眼的都是他身邊的那個人,一點也沒有自己的模樣。
手心被她攥的生疼,而且她還不能輕易地表現出來。就這一次照面,她便知道她父皇的心已經完完全全被那個女人給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