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頓了三秒鐘,胸腔下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她覺得自己有點喘不上氣兒,要急忙走出這間病房,從随意一扇窗子一躍而下,結束一生。
她咬緊牙搖頭,“我不行的,我弟弟走不了的。”
“為什麼?”梁知遠問,護士偏過頭不讓她的淚在他面前落下。
“你不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弟弟是腦癱,妹妹也還小,我們隻住得起老家的房子,我......不行的,要走你們走吧,我要留下來。”
梁知遠冷冷問道,“你最初學醫學護理是為了什麼?”
護士絲毫沒有猶豫,“為了照顧我弟弟妹妹。”
“錢我會轉給你,我現在需要你能提供的所有信息,不止這家醫院的,還有你在學校時候的聽聞。你是剛剛轉正的實習生吧?”梁知遠緩緩湊近,遞上一張紙巾,“應該知道這裡不少東西。”
護士抽走紙巾,擦了下眼淚,低聲說謝謝。
她點了點頭,但又不确定梁知遠是不是真的會把錢轉給她,拉着他的袖子,“那個錢......對我真的很重要,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不能拿我家人的生命打賭,我死了無所謂,我家人是無辜的。”
“我知道。”他點點頭。
梁知遠拿走了注射器,三種混合在一起的藥物被推入玻璃瓶内,他将四瓶藥揣入自己口袋裡。
江懷謙站在他面前,一雙大眼睛緊緊盯着他,“你這麼有把握?”
“沒把握。”梁知遠坐在沙發上,“但是總得先把你送出去,不是嗎?”
江懷謙神情很平靜,“哦”了一聲,安靜坐在一邊了,梁知遠從指縫裡擡頭,沖他問,“餓不餓?我讓那個護士給你送點吃的進來。”
他很平淡地看着梁知遠,“我們不是被他們買了嗎?不把羊養肥怎麼殺了賣?”
梁知遠一愣,陰沉着臉,考慮了一會兒,才說:“很有哲學深度的一個角度,你真厲害。”
江懷謙獨自坐在一邊,不說話。
中午十二點,護士果然送來了飯,小米粥、鹹菜、饅頭,梁知遠:“......”
江懷謙已經學會搶答了,“我不餓,不吃了。”
梁知遠拿着手機點點餐盤:“你愛吃不吃,今晚十點,你自己看着辦。”
他涼飕飕的,江懷謙覺得他喝涼水都塞牙,斜睨他一眼,“我知道。”
梁知遠舔了下牙根,嘴裡“嘶嘶”兩聲,抽了兩口涼氣。
護士走之前塞給梁知遠一張紙條,他嗅到上面殘留着檸檬香洗手液的味道,他猜測那是護士在衛生間偷偷寫的。
内容很簡單,是銀行卡的卡号,以及一個聯系電話。
梁知遠将紙條重新卷好塞回口袋裡,門口時不時經過一個花白頭發的老太太,戴着老花鏡,架在那個很小巧的鼻子上,三角眼要看不看的往裡面瞧。
想都不用想,那是江楚雲派過來監視他們的。
梁知遠端着餐盤出去後放在門口,用鞋邊往門外踢了踢,“吃不吃?”
老太太氣得直跺腳,憤憤不平就走了。
梁知遠沖屋内挑了下眉,“怎麼樣?我是不是特别厲害?”
江懷謙拉着臉不說話。
兩人相顧無言一直坐在夕陽落山,江懷謙的肚子咕咕叫,梁知遠打趣他,“讓你吃的時候不吃,現在好了,餓得咕咕叫。”
“你管我?”江懷謙皺眉,“幾點了?”
“下午六點,還有一個小時。”梁知遠看了眼時間。
“不是晚上十點嗎?”
“嘁——”梁知遠輕蔑的笑了聲,解釋道,“那是你離開的時間不是我們離開的時間。”
江懷謙:“???”
他原本以為梁知遠隻讓他一個人走,他還想了一整天怎麼把沈叙白也帶出去,結果是他們離開的時間竟然比他還早。
江懷謙覺得受騙後有些不開心,縮成一團又不說話了。
梁知遠用鼻音哼了一聲,吐槽他,“又不高興了,真難哄。”
他垂着眼和江懷謙對視,餘光掃過門口的人,深吸一口氣,說:“别在外面了,進來坐坐吧。”
江楚雲看着衣冠楚楚,實則内心的想法令人不寒而栗,他背手走進房間,梁知遠起身相迎,“是江院長啊?我還以為是誰呢?倒不知道剛剛那個老奶奶是不是在偷窺,我才那麼謹慎。”
“這樣啊?”江楚雲說,“那估計是來遛彎的,有些老人腿腳不便,上下樓沒人扶着太費勁,在附近閑轉轉,對吧?”
梁知遠說“對”,兩人維持着表面上的祥和,他垂下眼睑,給江楚雲收回手的時機,再擡眼,江楚雲雙手交叉在膝蓋上。
梁知遠禮貌問,“江院長這次來是為了?”
“那個飯……”江楚雲餘光掃了眼裝睡的江懷謙,“不合胃口嗎?”
“飯啊,”梁知遠刻意停頓了兩秒鐘,這一停頓裡意味深長,“沒有不合胃口,隻是小孩嘛,長身體。所以我就沒給他吃,畢竟他馬上就走了,餓一頓我也不心疼。”
江楚雲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随後,兩人都找不到繼續的話題,他拍拍屁股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