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奕做了個夢,夢裡仍舊是現代的情景,他看到大雨滂沱的夜晚,他的四周圍着密密麻麻的栅欄,頭頂不知哪裡的探照燈的光芒被雨幕描繪,在他面前來回地掃。
身後似乎有人在喊他,但褚奕不确定,除了大雨明明沒有任何的聲音,甚至連他都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人在喊他”這個念頭到底來自何處。
他隻是緩緩地轉過了頭,朝探照燈射來的方向看了過去,還沒來得及看清東西,耳邊便傳來了一道不知是什麼的聲響。
“砰!”
“褚公子!”周傑扯着嗓子,手中鎮紙狠狠落在案牍之上,發出巨大聲響,見人沒醒,他又喊了聲,“褚公子,醒醒,這卷軸你都看完了麼?要是看完了我可都拿走了?”
褚奕這時候魂還沒還,在周傑唠唠叨叨的話語中也隻聽到了“卷軸”“拿走”的字眼,身體當即很誠實地表現出他的想法。
“嘩啦——”
桌子上的竹簡一下子全被人給推到了地上。
周傑:“......”
周傑換了個方向,伏下身子看褚奕的狀态,一邊看還一邊琢磨着,這人現在到底是個什麼狀态?
“大人?”周傑試探開口。
下一秒,隻見本來還毫無形象可言地趴在桌子上的男子“刷——”地一下繃直了身子、挺直了脊梁,模樣正得好像周傑之前在哪個校場見到過的懵懂的新兵蛋子一般。
周傑抱着雙臂,後退了一步,垂眸老神在在地看着褚奕。
這人這時候剛從沒來由的狂風暴雨中回過神來,甚至對自己身在何處還沒個意識,隻聽耳邊一聲莫名其妙的“大人”,腦海中下意識飛過無數前世看過的探案片段,夢中雷暴的場景反而更加現實了,吓得他一個激靈。
再定神,溫暖模糊的橙黃色燭光闖入了他的視野,看到面前身着深紅官服、腰間佩刀的男子,男子手中還拎着一串糖葫蘆,看起來讓人垂涎欲滴,褚奕才堪堪回過神來。
褚奕:“......”
“我、我都看完了!”褚奕狠狠拍桌,擡眼對上來人黑眸,眼神中還帶着初醒的朦胧和莫名其妙的心虛和亂七八糟的其他情緒,看清是何許人也,他才緩了口氣,“是你啊~”
看清楚來人後,褚奕一下子松了氣,被吊到喉嚨眼的心髒也好好地落回了胸腔,他垂眸看向桌子上一攤亂七八糟的竹簡,重新坐了回去,慢慢地将竹簡整理妥當。
他邊收拾着,眼神邊一下一下地朝周傑手中的糖葫蘆瞟去,嘴裡慢慢地咂着。
“瞅什麼?”周傑偏了下身子,眼神警惕地看向褚奕,“别想太多,這是給大人買的,不是給你的,況且你身上沒錢!”
褚奕蔫兒巴巴地收回目光,認命地收拾桌子上的竹簡。
心道,那人竟然還喜歡吃這甜口的玩意兒,和他肅殺的氣質着實不符合,心裡不由得玩味兒起來。
甜食舒緩,想必那人身上的壓力也不會小。
不過這幹他什麼事?
褚奕搖了搖腦袋将裡面飛散的思緒重新抓回,又将注意回到現實。
周傑也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竹簡,擡手一擲,竹簡準頭極好地落在了褚奕懷中,後者随手将東西放好,托着下巴默默歎氣。
“這麼多的字,你知不知道,我自從高考後就再沒看過這麼多的字了,還特麼的是繁體、小篆!”褚奕随手拿了一卷竹簡,一邊晃悠着一邊對人抱怨,“而且這個什麼、什麼萬福布行的,這裡面我一個人都沒見過,這上面也隻記載了他們的一面之詞,光憑這個,你讓我破案?”
褚奕又歎了口氣,開口:“還不如讓我去頂你的活兒去地牢裡待着呢,好歹不用看這麼多的字。”
“你當真願意去地牢?”
他的話才剛剛落下,兩人身後便傳來一道聲音,緊接着,穆城溪提着燈籠自兩人身側走出,周傑見人躬身行禮,道了聲“大人”。
擡手示意人不必拘禮,穆城溪走到桌案之前,垂眸看着其上一堆一堆的竹簡,還有地上掉的半拉。
“剛在門口聽你道,全部都看完了?”
褚奕學着人的模樣躬身,聲音帶着些心虛:“是。”
案子确實是掃了一遍,主要人員什麼的,這個更多的得看現場,至于犄角旮旯裡的東西,想來這記事的人将那内容寫得如此隐蔽,自然也是不希望被人發現的,也肯定是不想讓人看到的,他再看就是不領人的情,還不如直接放過,正好也省了他的事。
褚奕如是想。
“看完了,”褚奕又重複了一遍,與其也比第一遍更有底氣了些,他偏頭看向穆城溪,“不、不過,你之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穆城溪彎腰将地上掉的竹簡都撿了起來,周傑見狀,也跟着整理竹簡,聽穆城溪緩緩開口:“我大理寺的地牢,自然是關押犯人了,是别的案子逮的人,想讓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麼端倪?”
褚奕一愣,心道既然你知道這地方是關犯人的,何必又要我過去瞧瞧,是瞧我模樣像個犯人嗎?
等等,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不會真的要帶他過去麼?
又要搞什麼?!
不過,想歸想,褚奕是不敢說的,且不說他當初為什麼被人下毒卻沒死這一點,就是穆城溪知道他原身的身份、看模樣好像還打算拿他原身家人做要挾這一點,褚奕就頭皮發麻。
褚奕:“......”
他分散的思緒被強行抓回後,才意識到穆城溪話的後半段傳遞來的信息,猛然朝人看了一眼——别的案子?!
褚·舉白旗·奕:求放過,别搞我!
穆城溪跟周傑不知吩咐了什麼,褚奕發問之後,他斜斜地瞥了眼人臉上表情,一言不發,等到人将卷軸全部整理妥當之後,他才道:“跟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