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還理智着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至于别的,活着再說。
最後,他猶豫開口:“不過事先說好,我知道你們在辦萬福布行的案子,上次看出那盜賊端倪不過是湊巧,這次案子,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派的上用場。”
“無妨,”穆城溪笑得稍微燦爛了些,“隻要褚公子願意幫忙,旁的事情,不用你多管,護一個人,本官還是能做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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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街,萬福布行,掌櫃的是個年僅十七容貌漂亮的小丫頭,這時正和一小夥計拿着賬本對賬。
這丫頭是從前萬福布行的老闆娘外出拜佛撿來的,當時女孩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路邊,頂着亂糟糟的頭發,唯獨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老闆娘心善,便生了收養的心思,就當自己的女兒放在身邊養着,等人再年長些,她便讓人跟着她去布行,培養人算賬識字的本事,甚至有傳言說,老闆娘是将人按着繼承人培養。
對此外界說法紛紛,老闆老闆娘也從沒出面說過什麼,就算有人真當着人的面直白問了,也都被老闆娘迂回着給繞了過去。
最後衆人對兩人心思,也是不得而知,隻恹恹得離去。
但這件事,衆人再怎麼說,也是操的太監的心思,實際上的正主——就是萬福布行真正的太子爺、老闆老闆娘的親兒子張之裕,卻從未對此發表過意見。
天色漸暗,今日晴朗,夕陽還未完全落下,西南的天穹便布着星星點點稀碎的繁星,晚風拂過,吹起青年淺綠的袍子。
青年擡腳踏入了布行,面色帶着憂郁。
“少、少東家,”小夥計眼看着青年過來,跟人打了招呼,肅立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看着青年查看台子上擺着的布料,“少東家,林姑娘交代了,這批料子是明日要送去南巷吳家的,他們家近來新添了人口,如今又正是入冬的天氣,吳家老太太便想着給家裡人招呼着添幾件衣裳。”
張之裕點頭應下了,夥計見人面色不虞,便靜立一旁,沒再說别的什麼。
林呦茗再回到商鋪,看到的便是青年全神貫注地拿着布料查看的情景,她手中還拿着朱筆和賬本,見狀便上前同人打了招呼。
“兄長怎地這時候過來了?”不日之前老闆娘剛過世,家裡這時候估計還在操辦喪事,鋪子這邊現下全由她一人主持,如桃花般的面上也添了幾分倦色,這兩日的生意不錯,多是老闆娘生前交好的朋友,看着家裡情況過來幫襯的,“鋪子裡這兩日的帳都在這裡了,明日還要差夥計去送布,又是一番忙活,便不久留了。”
林呦茗将賬本遞到小夥計手中,轉身打算離開商鋪,走到門口卻被青年擡手擋住了去路。
“阿鳴,我娘死前,是不是跟你交代了些什麼?”青年俊俏的臉上帶着凝重,黑眸中映着女孩青澀的面孔,“别以為當初我娘将金钗交于你的事,我不知道。”
天色此刻全然黑了下來,鋪子裡點了蠟燭,微弱的燭光将兩人的身影映在斑駁的牆壁之上,随着夜風吹拂燭火的擺動,來回顫抖着。
聽他這話,林呦茗卻沒有回答,她披了外衣,将鋪子四周的窗牖關好,走到燭火面前正打算将其熄滅,又偏頭看了眼青年。
“今日要打烊了,兄長莫不是要繼續待着不成?”
林呦茗轉頭看向張之裕,臉上依舊是溫婉妥當的笑,但若細細看去,其實是可以從她的臉上看到些許的不自然。
——林呦茗在害怕。
察覺到這一點,青年緊繃着的臉突然如春日的冰雪般融化了,他嘴角勾出一絲虛假溫和的笑,開口應道:“等等。”
他走到櫃台前,抽開某個藏在黑暗中不起眼的櫃子,從其中抽出一件絲綢縫制的雪白的袍子,拎着領口抖開,走到女孩身後,将袍子披在人身上。
“現下也是快立冬的天,你身子向來不好,娘親死後,你又成日為鋪子裡的瑣事操勞,莫要為此累垮了才是。”
林呦茗是背着他站着的,她看不清青年面上的表情,瘦弱的肩膀上猛然搭上衣服的重量,使得林呦茗猛然一驚,她抖了抖身子,擡手接下了張之裕手中的系帶。
“時候不早了,兄長若是還有事,小妹便不打擾了。”
她說着,不再管鋪子裡燈上的火是否要熄,雙手拉着披風的系帶,狠狠低着頭,逃也似得出了鋪子。
鋪子裡便隻剩下張之裕一人。
待人走了之後,張之裕立刻轉頭朝之前夥計放賬本的櫃子走去,他動作利落地打開櫃子,從一沓賬本中翻出自己想要的,刷刷地翻到一日。
張之裕拿着賬本起身,對着燭火看了一眼,眼中漸漸顯出笑意:“果然!”
他擡手将那一頁的賬本刷拉撕下,賬本重新塞回了櫥櫃,起身收起紙張,滅了燭火,轉頭将鋪子給門關了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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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
褚奕被按在桌案前翻之前周傑他們在張家記錄的卷宗,手指着黑字一條條地看過去。
密密麻麻的小篆看得褚奕兩眼冒金星,直想拿着竹簡撞頭,想直接厥過去,說不定還能穿回現代呢!
想着想着,褚奕便在桌案上就這麼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