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當然還是擦了闆凳。
之後照舊是小孩的午睡時間。小龍崽蜷在陸離的肚子上,尾巴纏着自家爹爹的手腕,眼睛一睜一閉的,瞧起來像是困極了。但陸離也不催他睡覺,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摸摸小龍崽的尾巴,等到他徹底睡熟之後才松了手,低頭溫柔地看着小龍崽的睡顔。
小小的一隻趴在陸離腹前,在那處拱出了一個小鼓包。陸離恍恍惚惚想起小龍崽還是一個龍蛋的時候……
難不成真是他生出來的麼。
遲疑片刻,陸離又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側腰。
皮膚光潔,空無一物,隻有前幾日落下的幾道傷口。
不過龍生蛋好像也不用剖開肚子吧……
還有孩子的父親,會是誰?
神遊半晌,陸離忽地回過味來。
不對。
腹上的傷口是怎麼來的?
敏銳的直覺讓陸離察覺到了不對勁。小孩小小的龍角拱過手心,指尖無意識地擦過了右臉上的疤。感受到指尖粗粝的觸感,陸離若有所思地盯着那處看了許久,才微微收了點手勁,垂下眼将被褥往上拉了拉,蓋住了小孩的龍脊。
真相究竟為何。
或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
三日後。
藥膏被纖長的手指帶到了肩。陸離垂眼給王湮的肩膀上着藥,在擦過那朵豔花時不知是想到什麼,動作微微一頓,片刻後又恢複如初。
感受到他的動作,王湮哼笑一聲,扭頭看向他,調侃道:“怎麼,覺得好看?你也刺一朵?”
陸離沉吟片刻,想了想還是輕輕搖了搖頭,禮貌拒絕道:“不要。”
冰涼的指尖漸漸下滑至肩胛骨,王湮在床上趴着享受了好一會兒,不自覺地打了個呵欠,姿态慵懶,話音模糊不清:“話說赤海那邊妫……”
陸離動作反射性般一頓。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王湮趕緊又補了幾個呵欠,才打了個哈哈開口道:“人老了就是這樣,話也老是說得不明不白的……”
陸離“嗯”了一聲,掩住眸中情緒,沒選擇再繼續問下去。将王湮身上的傷口上完藥後,随口叮囑了幾句,陸離便心不在焉地轉身出了殿外。
在他出殿的瞬間,他清晰地感受到王湮松了口氣。
窗外風聲陣陣,在原地站了許久,陸離才動動站得僵硬的腳,邁開步子離開了原地。
*
晚間。
元宵踮着腳從書櫃上抽了幾本圖畫書,靠在陸離懷中本來想給他讀,最後讀着讀着反倒先把自己讀困、腦袋一歪便靠在陸離懷中睡着了。陸離心中有事,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孩子沒動靜了,低頭一看,得,又睡着了。
他有些無奈地将圖畫書輕輕從小孩懷中抽了出來,正欲将其合上時,卻在圖畫書周圍看到了一段模糊的字迹。
“女為、人——”
人字中段似乎有短短一橫,想到這兒,陸離心中毫無預兆地傳來抽痛。他輕輕捂着胸口,蹙着眉将圖畫書又翻了幾頁,終于從那畫本上隻言片語的記錄中勉強拼湊出了一個讓他毫無緣由愁腸百結、心如刀割的名字。
妫夬。
他默念着這個名字,無意識地顫抖着掉淚。
記憶的空缺被身體的疼痛填補,那些毫無由頭的情緒在心髒中洶湧繳纏,激得他幾番哽咽難言。
心不會騙人。
所以幾番肝腸寸斷,原是因為遺忘所愛。
淚珠滾落在書頁,在墨迹上洇出一團又一團濕迹。陸離強迫自己合上書頁,擦幹眼淚後将元宵抱入懷中,撫摸着他的脊背,輕輕用嘴唇摩挲着他的額頭。
不安的情緒在與血脈的緊密相擁中漸漸退散,陸離摩挲着元宵的臉頰,靜靜想。
這原來是他和妫夬的血脈。
是他和妫夬的。
那他們理應團圓的。
*
五日後。
“禀護法!淵海大亂!龍王生死未蔔!教主和龍族太子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