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随之而來的，是呼嘯于黑暗寂靜的夜空、存在感極強的警笛聲——奚父當即白了臉色。

不遠處的空地上不知何時停了幾輛警車，紅藍色刺眼的光照亮了在黑暗中的糾纏的三人·——林簡握着奚瑤手腕一用力，将匕首搶過，拉着她的手将人護在身後。

“你冷靜一下！”她暗喝一聲，眼神犀利地看着男人，警告，“警察馬上就到。”

腳步聲漸至跟前，奚父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被人一左一右押送進了警車，林簡攥着奚瑤的手依舊沒松，直至警笛聲音消失在耳邊。

“冷靜下了嗎？”

剛剛奚瑤和她父親的交談林簡聽了大半，她很聰明，再加上之前就對奚瑤家裡的情況心知肚明，毫不費力便猜出了前因後果。

奚瑤沒說話，将擋在自己身前的人翻了個身，一雙胳膊将人緊緊擁在懷裡，她将頭靠在林簡耳邊。

輕聲道：“謝謝，沒事了。”

霎那間誰都不知道再說什麼，奚瑤沒動，林簡便将肩頭借給她，同樣沒動。

兩個人就這樣在黑暗裡、在無人注意到的角落裡相擁着，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改換動作，完全融入黑暗。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奚瑤終于開口。

“林簡啊，”她像是小聲呢喃，吐字有些模糊不清，帶着哽咽，但兩人之間的距離使林簡足以聽清她在說什麼，“為什麼要來奪我的刀呢？”

如果、如果那時候她被仇恨沖昏了頭，拿刀刺林簡......

那後果将不堪設想。

“你不能殺人，奚瑤，”林簡認真開口，“你要站在聚光燈之下、你要站在萬衆矚目的舞台上，讓所有人都看着你，要收獲所有的鮮花掌聲......所以，别把自己想得那麼不堪。”

林簡擡起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别懷疑自己，你不是那樣的人，從來都不是。”

.

奚父的事情告一段落。

通過安警官的調查，奚瑤了解到他父親向她索要錢财的原因——奚父在出獄之後意外參與了賭博。

幾場下來沒赢什麼錢，不僅将自己原來積攢的積蓄全部敗光，還欠下一筆數額不小的賭債，走投無路，他才想起當初将自己送入監獄的女兒。

“奚瑤，謝謝配合，”安警官将人送出，拍拍她的肩膀，“錢不用擔心，交給我們警方就行。”

“好。”

從公安局出來，奚瑤一眼就看見等在門口的人。

“我以為你不會來，”奚瑤笑起來，目光柔和，“安警官說剩下的事情交給他們，就不用我們操心了，你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我陪你，權當謝謝你幫我。”

她看着後者，一種難以抑制的情感堵在胸口難以纾解，但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林簡沒什麼想做的事。

昨晚她幫奚瑤不過是舉手之勞，沒想過要什麼回報，至于那些話，也是她的真情流露，她作為一個老同學、一個朋友，真心希望奚瑤能從不堪的家庭陰影中走出來。

“你沒事就好，”林簡不欲多說，“我沒什麼想做的......”

“那我有，”奚瑤抓起她的手腕，語氣輕快，“陪我走走吧，就當，送佛送到西吧。”

林簡表示自己應下來并不是想送佛，她自認為沒那麼大的本事拯救誰，也知道奚瑤這話的意思不過是在誇大——但她就是從其中聽到一絲奇怪的情緒。

警局門口是條東西向不寬的小馬路，因為位置遠離市區，這時候又是早上，人流不多。

“那個......”

“你......”

兩人不約而同的結果就是誰也表達不了自己的意思，奚瑤笑了笑，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你先說。”

林簡沒什麼好說的，她向來不愛說話。

盯着人看了一會見沒什麼反應，奚瑤直接開口：“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

林簡停下腳步，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奚瑤莫名其妙要問她這個，但還是脫口而出——她之前已經說過無數次了，她喜歡的樣子。

林簡審慎回望。

“啊，你，”一瞬間仿佛大石落地，砰地一聲，将薄冰砸了個粉碎，奚瑤垂下頭，“之前我和你弟弟聊了，他說給你介紹過相親，是他們？”

“不是，”林簡繼續說，“我跟你說過。”

聞言，奚瑤愣住，她沉心回想，過往與林簡的經曆像走馬燈一般在腦海中展開畫卷，一幀一幀，卻始終沒找到她想要的答案。

她有點不确定，不知道林簡口中所說的“說過”是否和“情書”一樣，是記憶錯亂的結果。

又半開玩笑地猶豫開口：“哪裡？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于是被白了一眼。

恍然間奚瑤悟了，她想起之前自己和這人的談話、又想起當初在不知曉“日照竹門裡”真實身份時對方給她發過來的消息。

“所、所以？”

巨大的信息量猶如泰山壓頂，将奚瑤原本就亂成麻線的思緒壓得扁扁，再難複原。

她想，或許最初自己的想法就從未出錯，林簡是真的喜歡她——不是幻覺、也不是為了幫助的酬謝——她确實是喜歡着那樣的她的。

“林簡，”奚瑤轉身與她面對面，神色鄭重，“你說你之前跟我說過。”

臨到跟前，她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

周圍的一切在那瞬間全化為虛無，鳥雀聲、汽車轟鳴行駛聲、還有遠處街邊小販叫賣的聲音，全都潮水般從奚瑤的世界退出。

“是不是，我。”她聽見自己試探、卑微的話語，又帶着激動的情緒，“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句話說完，兩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奇怪，像所有的思緒都有了實質般。

在心裡捉摸片刻，林簡才慎重開口：“嗯，我之前好像說過，不管是寫‘洛燕汐’這個角色，還是投資你，都隻是因為喜歡......一點點偏愛吧。”

奚瑤笑起來，如釋重負：“那你可以一直陪着我嗎？永遠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