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瑤回到自己的房間時已經快十二點。

她簡單洗了個澡、敷上面膜、做好護膚之後，發現手機上經紀人劉欣又給她發了一條消息：我聽說是林簡堅持要你，你才能拿到這角色，回頭記得謝謝她。

奚瑤回複了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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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圍讀會開始的時間很早，劉欣一大清早過來的時候奚瑤卻已經起床了，她吃了一驚，再問才知道奚瑤昨晚根本沒睡。

“我怎麼知道，問選我的那個人去，”奚瑤化妝動作迅速，抿了唇，又補充，“之前我問過一次，但她沒說。”

是不方便？還是其他原因？

奚瑤也懶得去細想，收拾好自己就出了門去了圍讀地點。

到地方時已經有人提前來了，一看上去可以當她爹的、體型稍稍發福的男人一臉讪笑，正坐在一旁和一面生的女演員讨論劇本。

看見奚瑤，男人沖她點點頭，和藹一笑。

女演員卻因為這一笑注意到她，目光不善，最後不善也藏在了勉強扯出的笑容面具之後。

奚瑤不以為意。

她也不是第一次進組，自然知道劇組裡的各種規則，默默拿着劇本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準備在開始前再看一遍。

盡管沉浸在那些悲傷的文字裡她會有些抵觸。

“洛燕汐”的個性和她太像了，若這部網劇不是仙俠而是現代背景，奚瑤都以為這是以她為原型改編的故事。

她又想起之前原著作者的回答。

“喜歡嗎？”

從未被喜歡過個性的奚瑤心理頓時無措，她想，有人竟然喜歡她這種變化無常不講道理的個性，這種無異于火中取栗的行為實在讓人驚歎。

喜歡什麼？找罪受嗎？

她在這邊一個人頭腦風暴着，那邊解決完女演員問題的方平走過來，好奇：“你就是奚瑤吧？”

雖說之前試鏡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但對于每天閱人無數的導演來說，能在她心裡留下痕迹的人很少，要麼是演技專業名聲出衆的優等生，要麼就是别的特殊原因。

比如說，就因為林簡成了《千月》幕後金主之一，方平連帶着記住了這個被她欽點入組的演員。

以前沒聽說過，似乎是個新人？

“您好。”

奚瑤下意識起身，卻又被男人按着肩膀坐下，方平坐在她旁邊，笑咪咪地：“不用緊張，我是導演方平，以後一段時間你每天都能見到我。”

他嘿嘿一笑：“關于劇本的事一會圍讀會上會說，我就想問一個問題。”

“你跟林簡是什麼關系？”

聽到這問句的一瞬間奚瑤差點想歪，是接過吻、在一起同床共枕過的話差點就這麼從唇邊溜出去，被死死忍住了。

奚瑤知道自己是在開玩笑，但方平問她的态度顯然不是開玩笑。

于是開口：“以前做過一段時間同學。”

“這樣啊，”方平托着下巴，不知在捉摸什麼，半晌回應，“那好，你不用多想，好好拍戲就行，趁着沒開始再多看幾遍台詞，你的角色不好演。”

謝過導演，在劇組從來都是透明人的奚瑤有點受寵若驚，暗中緊緊抓着座椅邊緣。

直到演員們陸續入場。

《千月》的整體故事線改編的不多，相較于原著隻是将一些細枝末節和某些無關緊要的人物做了删減處理，還有就是，在感情線上添了很多。

奚瑤環顧一周，沒再人群裡找到林簡的身影，卻引起了祁秦注意。

他說：“導演，關于‘洛燕汐’這個角色，我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将她的背景說明去掉。”

“可那樣她的行為不會突兀嗎？”

“過度的說明隻會喧賓奪主，”祁秦眼盯着劇本，接着擡頭與方平對視，“而且劇組的經費問題......”

“經費現在不是問題，”方平适時開口，“聊細節聊細節，别的不用考慮。”

......

圍讀會結束時太陽正恹恹地垂挂在枝頭。

在酒店門口看見劉欣的第一眼，奚瑤差點沒給她跪下——因為激動——接過她手裡水瓶噸噸噸地就灌了大半瓶，才說出第一句話。

“林簡坑我！”

作為《千月》劇本中後期出現的反派人物，“洛燕汐”的台詞絕對不算多的，但由于這人豐富的人生履曆和曾經曆的數不清的苦難，她的感情極其難把握。

會上大半時間都在理情緒。

或許是對年少時家庭陰霾的逃避心理在作祟，奚瑤很難真正把握角色的情緒——她從來就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

奚瑤突然有點害怕了。

不是怕自己演不好角色，而是怕再一次面對曾經的累累傷痕，她會忍不住暴露一些可怕的東西。

尤其還是在林簡面前。

正打算回房間休息時，她碰巧撞上從電梯裡出來的林簡，穿着一身較正式的高定西裝，讓整個人完全變了種氣質。

可惜對方好像沒注意到她。

就在兩人将要錯身而過時，奚瑤撇了撇嘴，攔住了她：“班長大人，打擾你一下。”

或許是事情不急，林簡擡頭，表情依舊是百年不變的冰山臉：

“你說。”

兩人在酒店大廳的休息區就坐，坐下後林簡才後知後覺地看了眼手機屏幕上的時間——眉頭稍稍蹙了下，但很快恢複。

她先開了口：“昨天晚上，謝謝你送我回家，你有什麼要求？”

這流程确實很熟悉了，奚瑤感歎。

“不用，我還沒謝你幫我拿到角色呢，”這确實該謝，所以奚瑤說得心甘情願，而後又疑惑，“林簡，我隻有一個問題，當初你選我到底是為什麼？”

似乎是知道自己怎麼也繞不過這個問題，林簡終于認命：“我覺得你能演好這個角色。”

奚瑤沉默了。

這絕對不是林簡内心選擇的真正答案，她還是在敷衍她，她一個問題問了兩三遍，可林簡卻始終像在死死咬着什麼，始終不願說實話。

這反而讓她确定，深吸一口氣，她與林簡對視：“是因為，在我身上看到了和‘洛燕汐’一樣的戾氣嗎？”

那其實是奚瑤最厭惡的東西。

聞言，林簡猛然擡頭，黝黑的眸子裡帶有驚訝，但更多的是一種奚瑤從小到大從别人眼中看得最多的東西——是憐憫。

林簡移開目光，淡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