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長歲站直了身子,捋捋胸口道:“我沒事,剛才是她,她的靈魄好像很激動的樣子。”
關長歲掀起一頁對着光下細看,給柳逢春解釋道:“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你妹妹要把自己研究撰寫的文稿集冊成書,要送給她,也要送給你。是這個,就是這個,這段文字就出自她書桌上的文稿。”
柳逢春怔怔地看着關長歲手中早已燒焦道辨别不出完整文章的書本,有些失神道:“給我......給我看看。”
關長歲抿抿嘴,心情也随着柳逢春一起跌落,先前在夢裡柳依蘭提到了兩件事,一件是成婚,一件是送書,結合兄妹二人的遭遇,柳依蘭這兩個願望一個也沒實現。
但是好在雖然沒送出去,卻已經印出來了,又在今天陰差陽錯地被他看見,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關長歲又把注意力放回剛剛被二人冷落的無賴身上。
“哎,你這書是哪來的,有沒有見過完整的版本?”
無賴坐在地上,也聽見了額二人的談話,此刻不再哭鬧,反而橫躺在地上擺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向關長歲伸出手搓搓手指道:“你問我啊?”
那手勢的意味也很明确——你空手套白狼就想問我啊?
關長歲嘬了一下腮肉,心說無賴果然是無賴,慣會坐地起價。
他懶得跟他一般見識,随手扔出兩塊上品靈石道:“快說。”
那我來伸手一接 ,心中一驚,沒想到一本一文不值的破書竟然讓對面修士掏了兩塊上品靈石,要知道他平時訛人對面都是掏下品靈石,連中品的都很少見。
于是無賴做起來繼續加碼道:“就這?真當打發叫花子呢?”
柳逢春小心翼翼地将書本收在懷裡,眼刀飛向無賴,瞳孔微微泛起紅色:“不想要的話我們可以換個解決方法。”
無賴連忙把靈石收進懷裡,他們這些下九流的最會察言觀色,什麼人能惹什麼人絕對惹不起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于是無賴連忙捂好自己的衣襟,面沖牆壁背對二人道:“東邊書市一條街,中間最大的那一家,我從那撿的,撿回來就這樣了。”
兩人沒再耽擱,馬不停蹄趕往東市長街最大的書肆,裡邊的掌櫃确實對這本燒焦的圖書有點印象,确實是他挑出來扔掉的。
“不隻是這一本,這一批書有不少燒焦的,都被扔出去處理掉了。”
“那除此之外還有沒有其餘的、完整的讀本?”
書肆掌櫃卻搖搖頭道:“還真沒有,這批拉過來的舊書年代久遠,有很多都是孤本,能挑出來兩本的屈指可數,我這都記錄在冊呢,沒什麼星象相關的。”
“那掌櫃你有沒有聽過柳依蘭這個作者名字?”
掌櫃的依舊搖搖頭。
柳逢春的眼神中的光亮逐漸沉寂,他拉着關長歲道:“罷了,走吧。”
兩人轉身沒走兩步,關長歲又回頭多問了一句:“掌櫃,你剛剛說這批書是從别處拉來的,是什麼地方拉來的?”
“這批舊書什麼地方來的都有,但是燒毀的那部分似乎都來自禦金州一個大的藏書局,據說也有些年份,近年是拆了改建别的才一批批地往外出。”
“掌櫃,謝謝你掌櫃,生意興隆掌櫃!”
“哎哎,慢走,慢走。”
兩人出來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彼此之間都沒注意經在外邊呆了這麼久。
打聽到一點相關線索,關長歲有些興奮道:“聽見了嗎?那掌櫃的說出自禦金州,那不就是你倆生活過的地方嗎,那地方是最有可能找到完整讀本的地方,咱們現在過去,說不定真有希望遇見。”
柳逢春卻有些反常地沉默。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關長歲有些不解,“剛才說‘罷了’,現在又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你到底對你妹妹的事情上不上心?”
關長歲見他還是一言不發,靠近一步揣測道:“還是說,你害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退縮了?”
柳逢春望着他,雙手在袖中握拳又張開,似乎正在下定某種決心。
“嗐,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呢,用不着提前憂——”
話沒說完,一個懷抱突然擁住了關長歲。
柳逢春有力的雙臂貼着關長歲的肋下,在他的背後交纏,他把自己的頭顱靠在關長歲頸窩處,關長歲身上淡淡的香氣撲了滿鼻。
日落月升,兩人的身影一起透進夜色裡。
關長歲背着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些慌亂,他推推柳逢春,想讓對方起來:“哎,你怎麼......你怎麼......”
他心中沒由來地緊張起來,突然不說話,突然又抱自己,他是什麼意思,是自己以為的那種意思嗎?
“謝謝。”隻是一句簡簡單單的道謝。
若有似無的一句氣聲,恍若蝴蝶煽動翅膀,悄悄地飛進關長歲耳中,靈關長歲全身不自在地抖動了一下。
柳逢春知道關長歲天性如此,對待事情本來就格外上心,答應了别人的事情更是會拼盡全力。
或許在對方心裡,自己和芸芸衆生并沒有什麼不同,可他就是不可抑制地為這種“上心”而觸動。
關長歲做這一切未必是為了柳逢春,但他柳逢春心底的空洞卻真真切切地因為關長歲而填滿,等他仔細去思考這件事的時候,早已分不清這顆心到底是為自己而跳,還是因對方而跳。
柳逢春深吸一口氣,似乎想要把對方的味道烙印在心底,然後結束了這個點到即止的擁抱。
來得突然去得匆匆,反倒讓關長歲有些心煩意亂,口不擇言道:“你就說這個?”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
關長歲緩過神來,猛然意識到了剛剛某一瞬間自己誕生了一種什麼樣的念頭。
他早就察覺出來了不是嗎?他一直在逃避不是嗎?他早就看出來柳逢春對他的态度根本和萍水相逢的道友不同,更和親如手足的兄弟不一樣。
柳逢春對他有一種特别的情愫。
突如其來的緊張情緒上湧,令關長歲呼吸一凜。
“怎麼了?”柳逢春沒有察覺出來什麼,還在繼續問剛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