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長歲不動聲色地收斂好自己的千頭萬緒,調笑道:“我的意思是,這也太簡單了吧,你好歹念一篇答謝關道友書出來,才好顯現你要謝我的心。”
柳逢春冷笑一聲:“文章沒有,命倒是有一條,你要不要?”
“算了,誰知道你們魔修做交易有沒有什麼特殊契約在裡邊,别是我前腳答應後腳就斃命,我還沒活夠呢。”
關長歲背着手往前走,柳逢春亦步亦趨地跟着,他心中早已暗下決心,如果此生自己這點餘命還能為誰獻出,那就隻有關長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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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蘭在桌前奮筆疾書,絲毫沒注意有人已經提着食盒走了進來。
裴甯之沒打擾她,而是将食盒放下,坐在一旁托腮盯着柳依蘭看,眼裡的柔情快要滴出來。
兩人因詩文結緣,家境又相似,柳依蘭是随兄長逃難至此,而裴甯之的父母也是在逃難途中落下了病根,早早就撒手人寰。
說是志同道合也好,說是報團取暖也罷,總之一來二去兩人便互生了情愫。
裴甯之來此地之前度過幾年書,因此靠寫文教書掙點自給自足的微薄收入,柳依蘭倒是沒有錢财方面的擔憂,畢竟在仙洲境内,普通家庭也渴望自家能誕生有根骨的孩子,因此靈石就是可用來交易硬通貨。
有柳逢春這個大哥在,柳依蘭便能夠專心緻志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
洋洋灑灑寫完一整頁紙,柳依蘭擱下筆,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笑着對裴甯之道:“剛才思路來了,就沒理你,可别怪我啊。”
“怎麼對我這麼客氣?跟把我當外人一樣。”裴甯之佯裝嗔怒,招呼柳依蘭過來,“快來,我就知道你肯定專注筆頭上的事情還沒來得及吃飯,特地給你帶來的好吃的。”
柳依蘭過來,牽起裴甯之的手道:“人不都說,夫妻之間要相敬如賓嗎?客氣點有什麼不好?”
“不好,”裴甯之将額頭抵在柳依蘭額頭上,“我不要相敬如賓,我就要如膠似漆。”
柳依蘭推開他,捏捏裴甯之鼻子道:“你真是不嫌害臊。”
“你是我的娘子,為什麼要害臊?”
“還不是還不是,”柳依蘭伸手夾過一筷子菜,“得正式拜了天地才算好吧。”
裴甯之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不管,在我心裡,你一早就是了,況且婚禮也沒多少天了。對了,大哥說過他什麼時候回來了嗎?”
柳依蘭掰着手指算道:“算這日子應該也快回來了吧,估計也就三五天的時日。”
說完她又推推裴甯之:“别說我大哥了,我的書怎麼樣,自從你送過去都快三個月了,有消息了嗎?”
裴甯之順手給柳依蘭倒了杯水,說:“我這兩天也在想這件事,正好之前在私塾一起共事的同僚收到我要成婚的消息,來信說想和我一聚,我準備明日去書肆問問,順便就跟他在那邊聚一下。”
見柳依蘭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裴甯之叮囑道:“我明天不來的話,你也要記得吃飯啊。”
“哎呀,你就放心吧。”
盯着柳依蘭好好吃完飯後,裴甯之收拾食盒離去,一步三回頭地看着目送自己的柳依蘭,最後竟然又直接折了回來。
看得柳依蘭又羞又惱:“還走不走?再看我就關門進屋了!”
“哎,我走,我這次真走了,你答應我的,要目送我離開的,不能提前走。”
柳依蘭笑罵一聲目送他遠去,回屋時沒再拿起筆,反倒是打開屋内一個大樟木箱,将早已準備好的鮮紅嫁衣又拿出來細看,臉頰映出金紅交織的光彩。
柳逢春親自帶她挑的布料,據說是連修士們都會争相競購的材料,水火不侵,甚至千年不朽。
柳依蘭想起柳逢春,又想起裴甯之,再看看桌上的文稿,最後将整張臉埋進衣服裡,發出幸福的淺笑。
“咚咚。”
有扣門聲傳來,柳依蘭放下衣裳,大步走去,一邊開門一邊說道:“怎麼又回來了?”
沒想到來人并非是裴甯之。
“你是......”柳依蘭将對面這張臉和記憶中的名字對上,“雷雲......師兄?”
雷雲面色白皙,氣質溫和,臉上挂着依稀可辨的淡淡笑意:“是我,柳姑娘,咱們也多年沒正是在萬法宗見過了,沒想到柳姑娘還記得我。”
“當然,你是我哥的大師兄嘛。”柳依蘭也随着柳逢春一起喊了聲師兄。
雷雲稍稍偏過頭,視線越過柳依蘭掃向屋内,見到一點鮮紅的亮色,于是問道:“這是馬上有喜事了?”
柳依蘭也跟着扭頭向裡看,客氣一笑道:“哦,是快了。修士的目力果然是厲害。”
“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啊。”
“雙喜臨門?”
“柳姑娘還不知道吧,估計逢春師弟也不知道,師傅已有意将掌門職位傳位于逢春師弟,就在他回山之後。”
“真的?”柳依蘭驚喜交加,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那我是不是,是不是......”
雷雲依舊不緊不慢道:“不知柳姑娘是否願意前去萬法宗觀禮?”
“我去,我當然要去!”的的确确是喜事一樁,他說什麼都得去。
“柳姑娘要是方便的話也可在山上多住幾天,明日辰時三刻我接柳姑娘上山。”
柳依蘭已完全沉浸替哥哥高興的喜悅中,也顧不得在外人面前的穩重,感想趕忙回去收拾行囊,又意識到客人還沒走。
雷雲後退一步超柳依蘭行了一禮,白玉腰封處一根淺紫色流蘇輕輕搖晃。
“柳姑娘,在下先行一步了。”
揮手送别雷雲,柳依蘭抓緊跑回屋内收起嫁衣,提筆給裴甯之寫下一條醒目的留言。
“去萬法宗,不日回,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