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往西圖昂宗教學院的路上,這位有着豐滿身材的貝桑阿姨沒有讓車内始終保持安靜,而是不時向蘭波與魏爾倫詢問些關于他們的個人事情。
缪薩·庫什内爾始終繃着臉,嘴唇緊抿,面色蒼白。
他将腦袋撇向車窗外,似乎對車内的一切談話都毫無興趣——事實上,魏爾倫現在有點暈車,這樣做正好也能讓自己更舒服些。
摩蘭·庫什内爾則對她有問必答,用的是巴黎地區的标準法語口音,既溫和又懂禮貌,且沒有任何破綻。
相比之下,貝桑阿姨的法語口音并不标準,經常夾雜着魏爾倫聽不懂的單詞與語法。
蘭波有時也會在談話中表現出對這些單詞意思的疑惑,但魏爾倫直覺他其實能聽懂。
好比他此刻也在盡職盡責地扮演冷漠孤僻的弟弟,其實始終有留意車内的動靜。
倘若出現半點異常的狀況——例如他們的身份被識破之類——他就會毫不遲疑地動手。
雖然他之前聽蘭波提過自己是異能者,但平時的蘭波氣質内斂而平和,哪怕監督他進行魔鬼訓練,一舉一動間也十足優雅,完全看不出高武力的痕迹。
萬一蘭波的異能是輔助類型的呢?
魏爾倫下意識留意着蘭波的安危,并在腦海中多次模拟假如他要動手,該如何對車内的司機和那個胖阿姨做到一擊必殺。
他的直覺始終都強烈的排斥那個胖阿姨,總感覺她的笑容、她打量他們的視線、她對蘭波問出的每一句話,都格外不懷好意。
等會要是需要殺她,他正好能向蘭波證明他在面對目标時,是絕對不會猶猶豫豫的。
坐在副駕駛的貝桑·托比拉還不知道這一路上,她已經數次自死神手中逃生。
當這趟路程行駛至後半段,蘭波掩嘴打了個呵欠,恰到好處的表現出幾分疲倦,讓貝桑·托比拉适時終止話題。
“瞧我!”
她用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都忘記你們已經坐了大半天的火車了!親愛的摩蘭,我的孩子,快閉上眼睛休息會吧,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到呢。”
“十分感謝您,貝桑阿姨。”
蘭波便也先朝她略帶歉意露出一個微笑,才轉頭低聲讓缪薩坐過來些,好讓他倚着他的肩膀歇息一會。
在貝桑·托比拉從後視鏡觀察到的視野中,對他人極其冷淡的缪薩卻十分聽他哥哥的話。
雖然他的視線仍舊落在窗外,卻仍依言挪了挪身體并挺直腰背,好讓摩蘭靠過去時能穩住重心。
比起能放心在車上熟睡的摩蘭,他要顯得警覺許多,哪怕面色蒼白,眉眼間也流露出些許的倦意與不适,也依然在強撐。
一切都與事先派人打探到的情況相符。
學院之前混進了一隻四處打洞的“鼯鼠”,好在蓬特諾夫人及時發現,才沒有讓對方得逞。
如今這個緊要關頭,無論做什麼都要更小心些。
貝桑·托比拉的戒心散去幾分,以輕微側過去的眼神示意司機不必搞“小動作”,專心開車便是。
雖說那個金發的孩子不怎麼聽話,但等到了地方後……有的是辦法。
蘭波佯裝閉眼休息,看似睡得很熟,直到轎車停下才好似被慣性沖了個趔趄般,帶着難掩的迷茫與困意睜開金眸。
貝桑·托比拉正貼心的替他們拉開後車門,見到蘭波醒了,便笑着打趣道。
“我正打算讓拉布抱你進去歇息呢。”
“抱、抱歉,我睡得太熟了。”
蘭波回以一個格外赧然的表情,立刻拎起那個放在腳邊的手提袋,彎腰從車門裡出來。
見隻有蘭波手中提着那個略老舊的旅行用手提袋,魏爾倫則雙手空空時,貝桑·托比拉主動詢問。
“你們帶過來的行李隻有這些嗎?”
“是的,隻帶了些我和缪薩的換洗衣服。”
蘭波有點不好意思的笑道,“叔叔說這裡很齊全,不用我們帶什麼過來就可以生活得很好。”
“噢,當然,你叔叔說的一點也沒錯。”
貝桑·托比拉立刻朝他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邊側頭示意司機過來幫忙提行李。
“拉布,你來幫摩蘭把行李送到他們房間裡吧,我需要帶他們去見蓬特諾夫人,她一聽說今天有對可憐的兄弟要過來,就決定無論等到多晚都得看一眼他們,确定兄弟倆都平安無事的到了,才能安心去睡覺呢。”
面容憨厚的拉布應了聲“是”,便要過來拿蘭波的手提袋。
“好的,勞煩蓬特諾夫人如此擔憂我們。其實沒什麼事的,我以前也和缪薩一起出過遠門度假。”
蘭波沒有遲疑,直接将行李交給了司機,目送後者從側門走進了一棟由四方形塔尖、圓拱穹頂及傾斜屋頂組成的龐大建築裡。
它被一片茂密的森林緊緊環繞着,偏深的外牆顔色讓它在夜晚幾乎徹底藏匿起來,僅能看見有幾扇窗戶亮着微弱的光。
蘭波猜測那些光來自煤油燈或壁爐裡的火焰,而非更現代化的電燈。
收回目光,他不失好奇的向貝桑·托比拉詢問道。
“我聽叔叔說,蓬特諾夫人是這裡的院長,一位心地善良的高貴女士。”
此刻,他們正走在這棟龐大建築的内部了,借着月色從走廊的窗戶望去,能看見被圍牆與建築物隔出的庭院幹淨而整齊,種下的株楓香樹長得十分茂盛。
“他說得沒錯,”
貝桑·托比拉在前面帶路,邊笑眯眯回道,“我記得他兩年前因為破産而找到蓬特諾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時,還是夫人好心資助他度過的難關呢。”
“是的,叔叔也向我和缪薩說起過很多次,還說他會為此感恩一生。”蘭波轉過頭,“是不是,缪薩?”
面容冷漠的缪薩跟在摩蘭身後,始終隻自顧自地打量周圍環境,對另外兩人的聊天不發一語。
直到摩蘭開口,他才不情不願發出一聲配合的“嗯”。
貝桑·托比拉笑着點頭,對缪薩的反應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便也并不覺得奇怪。
學院内修建有數棟樓,分屬不同的功能區域,貝桑·托比拉隻說明天再為他們介紹,便直接帶他們來到住宿樓,往上走了五層,直至站在頂樓最深處的房間前。
貝桑·托比拉示意蘭波他們站在身後,自己則在那扇門前輕輕敲了三下。
“蓬特諾夫人,順利接到庫什内爾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