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娘不遠不近地看着女子，語氣柔和又有些輕快：“我來看你了。”

女子沒有說話，她的視線在韓柳絮的身上定格。被這個人注視的感覺，沒有很糟糕。

“她是醫女。”

“何必呢？”

女子的聲音一聽就是很久就沒有說過話了，沙啞低沉。

秦娘看着女子苦笑道：“我就隻有你一個了，不能再失去了。”

韓柳絮得到了秦娘的眼神暗示，漫漫地向着女子靠近。

女子也注意到了韓柳絮的動作，出言拒絕：“我這是心病，你醫不好的。”

她看着韓柳絮身後的秦娘，說道：“你不如勸她，讓我走吧！我死了，是一種解脫。”

秦娘聽到這話很想反駁，可是話到嘴邊生生地忍住了，她想了一會兒說：“她同你年輕的時候有一些相似，你應該能和她說到一塊去。”

韓柳絮回頭看向秦娘，她是在搞不懂秦娘為何騙自己，眼前的女子不像是她之前描述的那樣。

“和我相似？”女子重複了秦娘的話後哈哈大笑，一直笑到她的眼淚流出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與我一樣的人。”

韓柳絮沒有說話，她在等着，她覺得那相似的地方是……

“就算有，也會變。”

“變成自己不屑的樣子？”韓柳絮試探地問道。

聽到韓柳絮的聲音，女子才将注意力轉移到韓柳絮的身上。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韓柳絮一番，譏諷道：“你知道什麼呀？”

“無力，無奈……還有很多。”韓柳絮看着女子一點點地靠近，“我想……我應該知道你生了什麼病。”

韓柳絮看着眼前的女子，聲音很是堅定，目光也是同樣的。

女子看着韓柳絮，這次她沒有後退。她搬了一張椅子坐到韓柳絮的面前，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韓柳絮深呼吸然後說：“我現在想吃火鍋、麻辣燙、烤肉。”

女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切，她看着韓柳絮，整個人都開始了顫抖：“是誰……是誰教給你的？”

韓柳絮坐到女子的面前：“辣椒這種東西，有誰能教給我？”辣椒原産美洲，明朝末期才傳進來，而現在是五代十國！

女子忽然哈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了。

韓柳絮的眼淚也在眼眶中打轉，這是自己見到的第二個“同鄉”她和女子打招呼說：“你好啊。”

秦娘在一旁看着這一切的發生，她聽不懂什麼是麻辣燙，也不明白是什麼是辣椒。但沒有關系，她有的是時間去了解，隻要韓柳絮還在，她就有希望。

韓柳絮也顧忌站在一旁的秦娘，有些事情就連白桓都不知道，秦娘就更沒有資格知道了。

“你都經曆過什麼？”

韓柳絮看着女子說：“我，看過太多的人死在我的眼前。從戰場上路過……屍山血海這四個字對于曾經的我來說，就隻是四個字而已。”

太多太多的人死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的手上也有人命。換成之前這些想都不敢想，現在卻能當成自己與另一個人的談話切入點，自己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

女子看着韓柳絮，握住了她的手，摸摸她的臉：“受苦了，所以我堅持不住了，你勸勸她，讓我走吧！”

秦娘聽到這句話，狠狠地盯着韓柳絮。

她也讀懂了秦娘眼神中的警告，“你怎麼知道離開這裡就能回去呢？”

“如果回不去的話，那就真的回不去了。”韓柳絮何嘗不想回家，可是真的能回去嗎？

女子聽到這句話，臉上的慈愛消失不見，同時松開了握住韓柳絮的手。神情狠辣，她站了起來，看着韓柳絮後退了幾步，開始上上下下打量着韓柳絮，忽然她直奔韓柳絮跑去，用力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怎麼就回不去！我要回家！！！”

韓柳絮被這忽如其來的情況弄得沒有反抗，等她回過神來，已經不能呼吸了。因為怕傷到秦娘，她也不敢反抗，隻能用力掙紮。

秦娘看到這種情況也上來幫忙，終于在兩人的合力之下，韓柳絮才得以呼吸。

而那女子的情況卻不好，她坐在地上喃喃自語，聲音很輕。韓柳絮就隻聽清了“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回家”、“為什麼不讓我回家”。

秦娘實在是不忍心，蹲在地上去安慰秦娘，“沒事了，沒事了。”

因為秦娘的這一句話，女子終于擡頭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她開始尖叫，推開秦娘，連跑帶爬地躲到一個角落，将自己縮成一團。

韓柳絮看着女子這個樣子，隻覺得如果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毫無尊嚴的樣子。會不會在清醒的時候，結束自己。

秦娘心疼，便拉着韓柳絮離開了房間。

看着被重新鎖住的房門，韓柳絮說：“這病我治不好，誰都治不好。”

想着剛剛韓柳絮的對話說：“至少你還能和她說說話，旁的大夫一來，她便成了這副模樣。”

每個人的心裡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女子很明顯是承受不住了。韓柳絮想到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承受多久，會不會最後變成她的樣子。可是還是不同的，女子身邊還有秦娘在關心照顧，而自己呢？

那時隻怕是流落街頭了。

秦娘看着身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韓柳絮，剛剛裡面的對話她能猜出一二分。之前不是對女子的來處沒有懷疑，那時沒有解開的迷，現在可以在韓柳絮的身上得到解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