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糊塗了,母親方才給的是賞賜,因小娘子做的好,味道美,是額外給的,我現在給小娘子的是飯錢,你務必收下。”
滿滿轉念一想,反正這些錢對他來說,不過是塞塞牙縫,若是她強行推拒,倒像是假清高一般,便收下。隻是心裡莫名有些慚愧,不過轉念一想,有了這些錢,便能早日置辦更大的酒樓,便也不再糾結。
出門時,早已備下了馬車,滿滿百般推拒,卻拗不過主人家的熱情,一路乘馬車回到了家中。
滿滿獨自坐在馬車上,透過簾子往外看,窗外的雨依舊淅淅瀝瀝,雖然雨勢已經見小,但依舊連綿不絕。這樣纏綿的梅雨季,也莫名讓她心頭多了一絲愁緒,她的木屐和鬥笠放在馬車的角落,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她抿了抿唇,總有一天,她也會擁有一輛馬車。
她輕輕掏出兩個荷包,第一個是薛夫人給的,第二個是薛以安塞給她的。第二個掂量着有些重量,打開一看,和她想的差不多,按照幾道小菜的市價雙倍給她,約莫一貫錢。讓她有些驚訝的是薛夫人給的荷包,她原以為隻是幾個銅錢,打開小小的口子,往外一倒,赫然是一片小小的金葉子。
金葉子。這對于她來說是在是有些貴重。
滿滿怔了怔,片刻,低下眼,斂去心頭情緒,把金葉子小心地塞進袖子裡。
蘭嫂子和袁大哥見滿滿好好地回來了,也放下了心,他們也才開始用飯,滿滿喝了梅梅煮的姜湯,添了一把筷子開始吃飯。
吃過飯,梅梅和春燕也要回去了。
滿滿知道春燕家中有一對年幼的孩子,今日聽她念叨,明日便是她女兒的生辰,但作為孩子的娘,卻還得出來賺錢補貼家用,哪有空陪女兒?滿滿想了想,從荷包中取出二十文,又拿了幾個今日店裡剩下的松黃餅,遞給春燕:“春燕姐,今日實在是很忙,辛苦你了,這幾個錢你帶回去,就當我給幾個孩子的零嘴。”
春燕在裙子上擦了擦手,猶豫片刻接過,神情有些恍惚:“我替孩子多謝袁小娘子。”
滿滿輕輕點頭,補充道:“明日若是你想在家陪女兒,便不用來了。工錢我按照月結,若是明日不來,便扣掉明日三百文即可。”
滿滿也曾計較過,要不便讓她不來了,工錢照舊結給她?可是想了想,又覺得若是壞了規矩,往後招工更多,人人便都不把她當回事如何是好,最後恩反生怨,得不償失;況且這些日子,鋪子裡也是很忙,若是少了一個人幫忙,要麼便是蘭嫂子上陣,辛苦了自己的娘,要麼便是少賺不少錢,虧了她自己。她不是什麼大聖人,最終能做的隻是把選擇權交給春燕,一切都是個人取舍罷了。
春燕點了點頭,和滿滿告别。
梅梅也即将離開,知會了滿滿一聲。
難得空閑下來,滿滿多嘴問了一句:“梅梅,這幾日我也瞧着,你廚藝比起臨安大多數食肆都是不遜色的,若是自己開一個鋪子,想必也是使得的,先前聽姚行老說,你從前也是開食肆的,為何現下不開了?”
滿滿随口幾句話,似乎觸動了梅梅,她臉上露出一絲掙紮和猶豫,半晌不知如何開口。
滿滿見她神色有些奇怪,便笑道:“你不想說便不說了,沒事的,你快回去吧。”
*
雨下了一整夜。
前半夜雨勢稍小,眼見着便要停了。滿滿嫌屋裡悶熱,便把床邊的窗口開了一條縫。待到後半夜,睡得正熟,滿滿突然覺得又涼又冷,醒了過來,才發現外邊狂風大作,電閃雷鳴,窗戶也被吹開,豆大的雨點噼裡啪啦地落下來,如同一顆顆珠子落進缸裡,屋裡靠窗的一邊都積滿了雨水。
她連忙跻着鞋子,用盡全身力氣把窗子關了起來。
滿滿再度睡下,第二日天未亮,滿滿被蘭嫂子叫醒。
“滿滿,你快出來看,昨晚雨太大了,怕是泥土松動,牆都塌了!”
袁大哥和蘭嫂子都站在院子裡,此時雨已經停了,但院子背後臨河道的一堵高牆竟然塌了。滿滿走出來時,腦子懵懵的,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
院子裡堆滿碎磚碎瓦,大小坑裡汪着泥水;但往院子外面看去,灰蒙蒙的天色中,一條沉靜的河流上一波推着一波,已經有漁夫點起漁燈,黑色的水面上波光閃閃,還有一兩艘如同樓閣一般的大船靜靜飄着,岸邊也有着星星點燈的火光。
她從前聽說這條街傍河,但這堵後牆實在是太高,她從不曾往外看過,如今才驚覺,原來還有這般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