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人推崇羊肉,嫌棄豬肉腥臊,平素有“富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的說法。但卻也不是完全不吃,宮宴中就曾出現過不少豬肉的影子,不過在對豬肉的處理上也别有要求。所有公豬必須在一出生之時便去勢,宰豬時也必須先放血,不僅如此,如何儲存。如何腌制,也都有一番說法。滿滿按照一定的技巧處理豬肉,也能去去除豬肉腥臊。入口美味。
滿滿取鮮豬腰一對,快刀片去白膜去腥臊。平鋪砧闆,斜刀繞着腰子交叉密切,直刀深切入肉七分片成腰花。清水漂去血水,鐵鍋水滾時下姜片黃酒,腰花一受熱迅速卷曲,表面上呈現出密密麻麻的顆粒狀小突起,如同像荔枝的外殼,故此得名"荔枝腰子"。
腰球汆五秒即撈起裝盤。白果剝殼焯去苦芯,黑木耳撕小耳。豬油化煙,蒜片炝鍋,腰球與配菜同傾入鍋。猛火颠勺三下,沿鍋邊淋醬酒汁,香味被激發出來,随着熱氣不斷往外滾。
火光竄起半尺高,腰球裹汁蜷得更緊,紋路裡吸飽琥珀般的芡。這時,撒青蒜段翻兩鏟起鍋,白瓷盤裡,“荔枝球”卧在黑耳白果間,紋路間汪着晶亮油汁。
筷尖戳開腰球,斷面白花花的沁着醬色。入口先脆後糯,醋香壓住髒器味,回口泛着白果清苦。
最後一道正菜,順手做了個素的,解解葷腥。
掐得春韭一握,柳芽半筐。韭菜擇去黃葉,井水漂淨泥沙,指節長的段碼在青花盤裡。柳芽專挑未展的嫩尖,粗鹽揉搓去澀,井水激過愈發碧透。
鐵鍋燒至微燙,菜籽油滑鍋三遭。韭菜段傾入瞬間"刺啦"響,木鏟急翻三下即盛,一口嚼下去還帶着脆生氣。
原鍋餘油煸姜絲,柳芽下鍋如雀舌亂跳。紹興黃酒沿鍋邊淋下,"嗤"的一聲騰起白霧,趁這時,筍丁、木耳跟着翻兩鏟,韭菜回鍋時撒鹽粒,青黃兩色纏作一團。
瓷碟先墊焯過的枸杞芽,熱菜扣上去,醋香混着韭鮮,柳芽的微苦托着筍丁的鮮冒上來。臨起鍋前點幾滴麻油,柳芽經絡裡還凝着清醬汁,咬開脆裡透嫩,酸鮮先撞舌尖,回甘從舌根漫上來。
滿滿先把這四道菜端上去,又補充道:“各位官人先吃着,過一會再上一道消暑的點心解解膩。”
四道小菜都是用碧色或者雪色的瓷盤裝着的,是尋常人家用的,沒有什麼花紋,但盤中的食物色彩相宜,在這淡色瓷盤的襯托下,讓人感到一種質樸的美味。隻見米粒顆顆晶瑩飽滿,上面還粘着亮閃閃的油珠,鲈魚配菜清淡,綠意襯托着,然而隻要稍稍靠近,便能聞到一股濃濃的鮮香,用筷子跳破了皮,晶瑩的湯汁從雪白彈嫩的魚肉裡滲出來;将一顆“荔枝球”送入口中,鹹中帶麻,脆脆的皮在口中炸開,裡面則是嫩嫩的一咬就開的腰子。此時,再來一口清甜的韭菜,春天的味道便盎然口中,沖淡方才的鹹味。
“各位,我早就說吧,别看這食肆小,走進來确實别有洞天;也别看小娘子年輕,做菜的手藝卻是一絕的!”蔡衡輕輕抿了一口酒,向各位同僚笑道。
滿滿擺攤第一日,因為一個賭注,惹得他被一些同僚笑話,如今這麼一來,倒是讓他有幾分一雪前恥的感覺。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這食肆的味道确實不錯,平心而論,口感,菜色,香味,便是和豐樂樓相比,也是當之無愧的。就是店面太小,諸多招待,菜品數量,始終隻有小娘子一人,難免有所疏忽。
“袁小娘子,我家中母親常年脾胃虛弱,少食多病,吃什麼菜都吃不下,不知你可願做點菜讓我帶回去給我娘嘗嘗?”薛以桓問道,見滿滿愣住,又補充道:“豐樂樓這些大酒樓固然味道好,可是用料太雜,難免傷了脾胃,小娘子做菜頗為質樸,清淡卻又别有滋味。”
滿滿笑道:“自然是可以,我晚飯做了遣人送到您府上便是。”
“小娘子,我家中有個妹妹自幼好吃甜食,可否幫我也做一份櫻桃煎?我前些日子剛得了一筐上好的新鮮櫻桃,吃不完放着也是壞掉,我另給你一兩銀子作報酬,留五十份送到我宅中,剩下的櫻桃便贈予小娘子了。”
滿滿一拍即合,她前些日子正尋思着買些櫻桃呢,阿娘最愛吃櫻桃,可是從前家中窘迫,沒有機會,如今賺了錢,卻是連行會也買不到。這個時節,大部分櫻桃都沒成熟,唯一有的也是從南方大老遠運過來的,都被大酒樓買去了。但一兩銀子,未必也太多了!!
“官人,您真是太客氣了,這時節櫻桃可金貴了,您給我剩了些就已經是千恩萬謝了,怎麼還能收您的錢呢。”
這人雖然也着常服,卻言談舉止比旁人随意些,動作隻見也都帶着一股子男子氣概,揮了揮手:“這櫻桃不少,想必要費小娘子不少氣力,不必客氣。在下宣節左校尉,在軍中有不少弟兄,有一年在外作戰,天寒地凍,糧草不足,一碗粥裡連米都看不見,那個時候還開玩笑說,最懷念的,莫過于這一碗櫻桃煎。”
聽到這,顧從眼神突然放空,看了出去,一旁的衆人也都默不作聲。與北面的戰事屢屢失利,一直是心照不宣的不願被揭開的傷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