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想吃些什麼?”前些日子進了行會,終于買到了酒水,滿滿一邊倒酒,一邊問道。
“小娘子看着做便好,我們幾個榆木腦袋,想破頭皮也不知如何烹饪更加美妙。”薛以桓笑吟吟說道。
旁邊即時就有一人打趣:“這以桓最是懼内,平日在家中,吃什麼何時吃都是夫人說了算,難得出來一次,莫不是在家中習慣了,連這點主也不敢做了?”
一片笑聲。滿滿也覺得有些好笑,但依然回到:“那我就做一些順應時節的小菜讨讨巧。”
滿滿吩咐了梅梅,去行會把食材取來,親自下廚。
這米飯可不是普通米飯,而且一道名菜“雕菰飯”。
她吩咐梅梅在一旁看着,既然要了她在這裡幫忙,她也是極有天分的,滿滿也不會吝啬教她。
滿滿掐了半簍雕菰穗子,青石臼輕舂兩遍,碎殼随風揚掉。烏玉似的籽粒倒進竹篩,井水淘三回,浮沫雜屑盡除。
陶缽裝滿隔年陳米水,菰米吃足了水氣,脹成彎彎的小月牙。
火腿取肘尖肥瘦相間處,快刀切作珊瑚丁。春筍剝殼焯水,撕成銀絲細縷。新采的油菌撕傘蓋,松茸片薄如蟬翼。最後在甑底墊鮮箬葉,鋪上菰米,然後火腿丁、筍絲、菌片層層疊上去。
竈上鐵釜滾着火腿骨吊的高湯,撇淨浮油,奶白色清湯徐徐澆透米粒。松柴文火蒸半個時辰,火腿的醇香混着箬葉的草木清氣咕噜咕噜往上冒。沒過一會,屋子裡滿是米香和菌菇的野香。
趁着這個功夫,可以做一道鲈魚燴。
提來活蹦的松江鲈,青葦葉墊着魚鰓尚翕動。快刀刮鱗剖肚,井水沖淨血絲。魚身兩面剞柳葉刀,細鹽抹進紋路裡腌着。
“火腿取肥三瘦七的精肉,切作杏核大的丁。冬筍尖焯過撕成絲,新姜拍碎擠汁。鐵鍋燒熱,豬油化開,青煙起時下魚。兩面煎得金黃,魚眼凸起便盛出。”
滿滿細緻地教着梅梅,這丫頭也。毫不含糊,動作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偶有一兩個地方處理不好,滿滿提點一二便立刻學會。
梅梅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神色,滿滿如此傾囊相授,倒是叫她心裡有些不自在。
做完這些,滿滿接手,先用原鍋餘油煸火腿丁,又用姜末蔥段炝鍋,傾入隔年封壇的黃酒。滾沸時兌半瓢雞汁湯,奶白湯頭裡沉着煎魚。文火咕嘟着,冬筍絲掐準時辰撒進去。
竈眼壓兩塊松炭,任那湯滾成奶白色。滿滿揭蓋撇浮沫,淋姜汁再焖半柱香。臨起鍋前撒把青蒜苗,熱汽一烘,辛香混着魚鮮直往外鑽。
梅梅遞過來瓷盤,先墊兩片焯過的莼菜,魚卧其上如卧碧波。原湯勾薄芡澆透,唰的一聲,另起小勺燒菜油,花椒粒爆香後撈棄,滾油往魚身一潑——"嗤啦"聲響裡,蒜苗香混着椒香漫開。
這時,筷尖戳開魚腹,雪蒜似的肉瓣浸在濃湯裡。若是舀半勺湯拌飯,鹹鮮裡透出火腿的醇,舌尖還能尋到黃酒的回甘。光是想一想都覺得味美。
這時,雕菰飯已經悶好了。起鍋前淋半勺山茶油,木鏟翻拌間,烏米裹着紅肉,火腿紅襯着菌子褐。青瓷碗底墊焯過的馬蘭頭,熱飯扣上去,恰似碧翠托着瑪瑙。最後,撒一把炙過的胡桃碎,脆香混着糯香,叫人直犯迷糊。
滿滿悄悄盛出一小勺,放在小碗裡,遞給梅梅:“嘗嘗看。”
梅梅接過,用筷子挑了一點,咀嚼間,火腿鹹鮮,糯軟裡藏着松茸山野氣。細嚼時胡桃碎在齒間蹦跳。最妙的,碗底浸透的湯汁凝成凍,拿調羹舀着吃,又香又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