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未見,他的修為又有所提升。
直至面前的白霧乍然攢動,滾滾沖來,一道人形輪廓終于破雲而出,霧氣撲面而來,逼得肖長悅睜不開眼,當即脖子一緊,身體讓一股推力推着向後移動,重重撞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
面前雲霧散去,柳雲绻冷冽又猙獰的面神近在咫尺,一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死死摁在石壁之上。一切來的猝不及防,肖長悅渾身乃至後腦勺都與石壁奮力相撞,疼痛鋪天蓋地,耳中嗡鳴陣陣。柳雲绻勾來幾縷流雲,把他的四肢都固定在石壁上。
窒息感屢屢襲來,渾身筋脈的灼熱和猛烈撞擊的劇痛交織,意識逐漸模糊,肖長悅隻得從牙縫裡擠出話來:
“雲谲波詭術...你的修為,何時突破了仙修...!”
柳雲绻哂笑:“不知肖師弟可有聽說過裁曲升玄之藥,能短暫提升修為,神就神在此藥沒有任何反噬。我倒還想問問你,身體裡還藏着什麼秘密,這段時日,怎不見你體内的森羅精血發作了?是什麼東西在幫你抑制?”
肖長悅心間一怵,誰知下一瞬眼前一爍,柳雲绻竟拿出一枚光輝熠動的翎羽。邊緣還有着幾處輕微折斷。
“你可認得此為何物?”柳雲绻似乎料定他會知曉,語氣不帶疑問,而是命令,眉目間陰翳在翎羽微光前更顯暗沉。
肖長悅當然認得,這是襲應的羽毛,嘴上還是否認:“我從不研究鳥獸蟲魚…..從何知曉,如何認得。”
“是嗎,你猜我是在哪發現的?你暈倒在西塹孤洲的時候,它就在你身下。”柳雲绻逼問。
肖長悅覺得好笑:“我人都暈過去了,又怎知此物如何會在我身下...”
柳雲绻知道問不出什麼,眼中狠戾更甚:“沒關系,等把你押上聖山,交給大長老處置,一切都能水落石出。可我突然不想把你交給聖山了,蒼境對通敵者的刑罰莫過于以八瓣蓮凍結五髒六腑,再狠狠捏碎的,頂多一刻之内就能魂歸西天,太便宜你了。”
他說着,不知從哪掏出一朵手掌大的花,通體幽黑,夾雜血絲般的猩紅。是血森羅,肖長悅一眼就能認出來。
“你要做什麼...”長時間的窒息已經讓肖長悅四肢無力,隻能眼睜睜地任憑柳雲绻對自己動手腳。
柳雲绻催動玄力,血森羅自肖長悅胸前化成縷縷邪異的玄流,絲絲鑽進肖長悅心口,灌入心髒。
劇痛如萬千利爪絞動,好似萬千刀片被逼入體内最脆弱的部位,痛不欲生。狂躁的怨念戾氣在骨肉間狂歡,橫沖直撞,妄圖占據這座全新的大本營。
“這是我在肖府血海中找到的,汲飽了血氣和怨念,就當是師兄送給你的生辰禮物,希望它能成為你這輩子最難忘的賀禮。”柳雲绻陰恻恻的聲音飄在耳畔,肖長悅已經痛的無法入耳。
他十指緊扣堅硬的石壁,指尖被血染紅,又叫石壁上的寒霜凍得凝固。肖長悅因極度痛苦仰着頭,汨汨鮮血從嘴角兩側溢出。
陸辰淼剛解決完雲團所化的柳雲绻,在濃密白霧裡尋找肖長悅的蹤迹,便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繼而一股轟山翻海的玄波從聲音傳來的方向爆破開來,劈散了所有雲霧。
洞中的真實景象刷然回歸清晰。幾名聖山弟子被紅綢纏的沒有還手之力,另一側,柳雲绻死死将肖長悅掐在石壁,後者四肢無力垂下,最後一絲求生欲令其仰着脖子,試圖獲取空氣。他呼吸粗沉,伴随喉間殘留的血液,發出沙啞的雜聲。
柳雲绻感覺背後青光一凜,迅速躲開,肖長悅像一片枯葉落下,雙腿發軟無力,趴跪在地,未被吐出的積血順勢從喉口湧出,伴随嗆咳,灑了一灘。
柳雲绻顯然不欲再跟陸辰淼糾纏,丢下幾團玄力凝成的雲霧,就迅速往洞外跑。肖長悅知道陸辰淼事事以他為先,邊咳嗽邊急忙開口:
“我的複制陣堅持不了多久了,洞口的棠綢很快就會消散,你快去阻止他,萬不能讓他出去報信!”
陸辰淼牙一咬,回身去阻攔柳雲绻,恰此時,棠綢随雪風消散,柳雲绻面前再無攔阻,從洞内石階一躍而下。陸辰淼追出洞口時,九朝門内已是戰亂不息,兵戈相撞,玄波此起彼伏,隔着幾排房屋,都能聞見夜風帶來的陣陣腥氣。
早在他們于凚窟内纏鬥時,外面的争鬥已經開始。陸辰淼感覺餘光中有個異物,他側目一瞧,是個信光筒,拾起一看,恍然大悟,他和肖長悅都被柳雲绻騙了。
回到窟中,肖長悅已經昏死過去,陸辰淼一時無法知曉柳雲绻對他做了什麼,當務之急,必須先帶肖長悅離開。陸辰淼換回黑色鬥篷,給肖長悅也罩上一件,将人一背,就快步往洞外走。
他能感受到背上隔着數層布料依然滲透進來的冰涼,那氣息微弱到似有若無,肖長悅已經虛弱的跟死人沒多少區别。他在周身築起清仙鎖用于防護,連途跨過數不清早的屍體,就這樣,一路到了鶴歸台。
穿過此處,再過白玉橋,就能帶着肖長悅逃出生天。
隻是眼下,鶴歸台處罡風四起,其間有鶴影盤旋,堵住了唯一的出路,陸辰淼無法看清當中景況,但他認得此法——随鶴歸刹陣。
九朝門的護宗大陣,是當年固倫長老親手布置。鶴歸台周圍每隔數丈而立的白石仙鶴柱,就是啟動此陣的關鍵。随鶴歸刹陣一旦啟動,不論九朝門内外任何人,都無法通過此處,若想硬闖玄陣出入,就會被鶴影帶起的罡風絞成肉碎。
陣強反噬亦強,啟陣者須獻出自己五成修為,方可運轉此陣。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動用這最後的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