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話頭捋,陸辰淼接着把有關肖長悅的一切述出,洛蘭谛隻覺不可思議。
“辰淼,你所言可屬實?”一時半會,洛蘭谛還是無法全盤接受。
陸辰淼看了洛蘭谛一眼:“總算不學阿悅的口吻講話了?”
洛蘭谛略尴尬扯嘴笑笑:“原來你早就發現了。”
金鴿那頭洛九渠思肘良久,陸辰淼前些日與他說的話實在大逆不道,但他不覺得陸辰淼在騙他。
“若所言皆實,那麼這肖長悅,屬實是殺不得。但依你所言,聖山反倒成了那頂替世神假拟神谕的罪人了。”這般結論,洛九渠也覺得匪夷所思。
“也不全是,”陸辰淼道:“心魔抹去了世間有關那場戰亂的記憶,幸存者借着世神最後的微光在天極以南建立新家,随之逐漸遺忘了。古今以來,聖山一直以為蒼神仍舊在守護蒼境,但他僅剩的神晖即将潰散,聖山不可能沒有察覺。”
洛九渠點首,他并非不講理的倔驢老頭,既然事實如此,他也不會自說自話。
肖長悅既是血皿,又承載長離焰神識海與神魂的。抛開血皿不說,洛九渠承認肖長悅的确是個心性正直的小輩,至少目前看來,肖長悅還不能死。
隻要陸辰淼真能做到他的幾點要求,撐到他能與長離焰神徹底融合,聖山就再無捕殺他的理由。
洛九渠終于松口:“好,為師可以放你離開,還望答應為師的條件,也要說到做到。”
陸辰淼心中陰雲散開,欣喜行禮:“辰淼定當守諾。”
金鴿那頭沒了聲,洛蘭谛将其收回,身後門扇“咔哒”一響,禁制已除。
洛蘭谛把相思珠串還給陸辰淼,憋不住吐槽:“這段時日數不清又亮又震多少回了,攪的師父實在睡不好,就丢給我保管了。”
陸辰淼表面隻是淡淡地笑,實則内心莫名痛快。
他在心裡悄悄罵了聲“活該”。
肖長悅收到陸辰淼的傳聲時,正叫倪憶遷扯着胳膊一通抒發憂心,眼淚鼻涕淌濕了一袖子,一時間不知究竟是誰家破人亡。
倪憶遷起先隻是看着表兄肉眼消瘦的樣子揪心,傷着傷着就想到先前風華坊的遭遇,他的爹娘如今還借住于墜心閣,平日就幫人家的店面打點生意。
于是,心底猛然翻騰起一股同病相憐的酸楚感,同是天涯淪落人,實在叫人無法忍住凄涼的淚水。
陸辰淼還以為是肖長悅的抽泣聲,頓然慌了神,語無倫次起來:“阿悅,我非有意不理你,我隻是身不由己。你等着,我馬上就來找你。”
肖長悅低迷的心情立即起了一絲浮動,握在手中的白蘭荷包一緊,倪憶遷感受到他這一用力,擡頭略微緩了抽泣。
“都怪我,偏偏這時候不在你身邊,一會我來了,想怎麼罵我打我都行。”
“我沒哭。”肖長悅頭一次發現陸辰淼這樽冰山還會哄人,心情好轉了些,唇角微有上揚。
倪憶遷徹底不抽泣了:“表兄,你怎麼笑了,别吓我啊!陸公子,你快來看看表兄吧,他已經難過到神志不清了!”
他以為肖長悅傷心過度精神紊亂了。
肖長悅捂住倪憶遷的嘴:
“陸涯,你千萬别來,聖山的人已經進了離遙,最快今日,就會到達九朝門。我不願牽連你,就算你來了,我也不會見你。”
恰此時,負責照顧肖長悅的女弟子慌慌忙忙跑進洞裡,說聖山的弟子已經過了白玉橋,左宗恤和李淳钰早已在朝陽殿,準備應付這幫不速之客。
肖長悅生怕陸辰淼聽見,立即斷了相思珠串的傳聲。
陸辰淼手中珠串暗淡下來。他換下平素的淺青衣袍,着一身鬥篷黑裳,出了清芷殿的牆院。
天色漸沉,左宗恤和李淳钰暫且穩住了一幹聖山弟子。九朝門私藏孽人的嫌疑最大,岑杞仙再三叮囑萬不能大意,因此領頭的弟子找了借口,說今夜要在九朝門暫宿一晚。
左宗恤和李淳钰根本沒法拒絕。便把安頓一事交給柳雲绻去安排。
在左宗恤李淳钰看來,柳雲绻性格沉穩,辦事可靠,即便面對聖山弟子的試探,也能滴水不漏。
柳雲绻把他們安排在客廂中,一路上不出所料,遭到為首弟子一頓盤問,被他一一應付過去。
安頓好一衆弟子,柳雲绻為其關好房門。屋内,為首的弟子褪去外袍,一手捏到領間一塊東西。
昏燭搖曳,圓月當空,有風漸漸徐來,枝杈上夜鳥驚的鳴叫,夾雜幾陣惱人的鴉鳴。
夜過二更,九朝門後山如一根高聳指天的石柱,讓白茫茫的風雪環繞包裹,伫立夜空之下。
山腳下,背手而來一潔白修長的身影。
守山的弟子見來者,皆恭敬行禮。
柳雲绻望了望山頂悄聲道:“今夜衆多聖山弟子留宿,夜長夢多,師父師娘擔心他們會有小動作,命我代守一夜。這裡交給我,你們且去歇息罷。”
守山弟子們自是對柳雲绻頗為信任,手臂一揮,就招呼大夥可以換崗。
待人走遠,确認周遭沒有多餘耳目後,柳雲绻示意藏匿暗處的幾名聖山弟子上前。
“山頭如此大的風雪,該如何上去?”為首弟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