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羅指尖萦繞黑氣,操控剩餘的血森羅,先被襲應燒掉的都是不大茁壯的,剩下的至少三個成年人才能環過來,神火不能輕易消滅,頂多在表面留下一些焦痕。
他們不再毫無章法的朝襲應猛攻,所有莖枝齊齊向中間聚攏,形成一座弧形圓頂。襲應早有預料,欲朝籠罩範圍外躲避,卻又讓地底新生出的枝蔓攔阻回去。
他已經來不及逃出這座“鳥籠”。
籠壁黑的壓眼,将外面的光亮盡數隔絕,但神火能把裡面照的通明,空間卻十分狹窄。
四下裡傳來窸窣動靜,襲應警覺,這些莖枝上面有東西蠕動的迹象,不出一會兒,長出密密麻麻的花苞,這些花苞跟莖枝一樣,好似不見底的黑洞。
花苞緩緩綻放,露出猩紅,不待襲應看清模樣,就攀爬出滾滾黑煙,尖嚎着沖向中間的獵物。
奇怪,這些怨魂為何不怕長離神火,世間至陽之物,随便一照,就能粉碎上萬陰邪。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些怨魂尾部,總是若隐若現夾雜幾絲血紅。
邪血之氣。世間至陰,與至陽平衡。
難怪它們能毫無畏懼地靠近,襲應攤開雙手,召來數枚長離翎羽,裹着耀眼的金赤光芒在周身排列開,好似煙花齊放,齊齊朝四面八方飛射,依襲應神識鎖定怨魂,逐個擊潰。
血森羅無止境地開出新的花苞,怨魂不斷被消滅又從花蕊裡鑽出,沒完沒了,襲應難免挂了幾道彩,但都是無關緊要的皮肉小傷。想來攻擊怨魂沒有用,還得從根源解決問題,思及此,襲應飛至頂端,腳于懸空一跺,一座千向大陣即刻形成,火雨一般灑下道道流星,直奔朵朵邪花。
花焦了大片,空中飛竄的怨魂肉眼可見的減少,襲應乘勝追擊,手于空氣中一握,燃燒的流焰形成奇特的弓箭,弓身烈焰滾滾。兩端鳳翎為綴,難以言說的神聖氣息連識海裡的肖長悅都能感受到。
神明的神器,肖長悅第一次見識到。
襲應舉起弓,瞄準沖來的團團黑煙,拉弓,五支神火裹挾的翎尾劍顯現弓中。
“灼栩,長離銳現!”襲應就要松指一瞬間,竟遲疑了。
透過識海,肖長悅可以看見其面前,憑空寒晖一灑寒光一現,繼而走出一面若霜凍的俊美男子,見到襲應那一瞬,滿面凜然消逝,溫和下來。
眼前此人,是蒼神穹川。
襲應鎖眉未松,隻不過灼栩上的箭已經消散。
“穹川,你怎會在此?”襲應很是驚訝。
聞言,穹川柔情似水的面色漸漸沉下,變得嚴肅:“阿應,對不起,你看這片天極神谕,千裡冰封萬裡雪飄,血染皚皚猶如煉獄,草木凍死枯死,屍骨随處可見,我為護佑此地的神明,怎可放任。
襲應一擡頭才發現,四周不知何時已經變成天極的荒茫雪原,他與穹川身上,皆披着戰铠,周遭一切都是數千年前的那番景象。
那時的他,被心魔占據心神,一心隻想要摧毀天極,殺掉穹川,根本聽不到對方跟他說的這些話。直到那根冰冷的劍鋒貫穿滾燙的心髒,神晖沖淡惡念,他才暫時清醒,但穹川的劍已經無法抽回了。
“肖長悅?”襲應在識海裡喊,沒得到後者任何回應,就好似一切真的回到了那個時候。
他想開口說話,卻發現身體不受控制,下一瞬,襲應心口一涼,痛感是那麼真實,他再度迎來這一劍,甚至能聽到血滴在地面的聲音。
雪景退去,他又回到血森羅籠中,雖心髒上并無真正的傷口,但剛才那一劍對身體造成但傷害是實質的。他本就缺失很大一部分識海,神魂虛弱,識海裡好像侵入了什麼不速之客。
“肖長悅,你去看看長離海中是否有異樣。”襲應意念道。
肖長悅二話不說就去檢查,自從跟襲應識海融合後,他幾眼就能總攬整片長離海。很快,肖長悅就在一衆火團似的襲應花中發現一點突兀:
“有一朵襲應花被邪氣侵蝕成了森羅花!”
“替本尊把它燒掉!”
肖長悅應好,一把火把這朵還沒完全盛開的黑花燒成了粉。
襲應隻覺腦袋一陣刺痛,很快,方才那股如墜深淵的暈眩便緩解許多。
穹川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再次見到那片雪域,之後一連數次,場景不斷重複,肖長悅一次次在長離海裡摧毀數朵森羅花。
“襲應神尊,您被卷入回憶時我雖不能回應,但能看見外界發生的一切,這同我先前被怨靈拉入不好的回憶中一樣。這個聶誠,怕是借助了心魔的力量。”肖長悅憤然。
“不,他沒有依賴心魔。”襲應否認:“這些血森羅除了顔色,跟長離海中的襲應花一樣。當初聶誠獻祭心魔,謀害本尊,讓本尊遭親手所布的萬向陣反噬,變得眼中隻有殺戮。後來身死,超然為本尊割裂了遭侵染的那部分識海。本尊也是剛剛才知道,被割裂的識海竟是讓聶誠吸收。有了神明部分識海,才成就了他的神軀,而剛才遇到的,就是那部分識海。”
肖長悅恍然大悟:“如此說來,剛才攻擊我們的那麼多怨魂,是曾經侵染您識海的心魔怨邪。這些東西在聶誠識海裡,是個很大的助益,他敢把您困在其中,就不怕識海受挫?”
襲應搖首:“這就是聶誠的厲害之處,他所修習的道很怪,脫離六道之外,說直白點就是識海道,源自心魔。這種道依靠識海外放,用識海攻擊對手,幾乎不消耗玄力,對識海的堅毅卻要求頗高。聶誠一早就打算與我一戰,這些年以吸收他人的血氣和怨氣修煉。那些怨魂,相當于聶誠的玄力,基于心魔,但他們被消滅,對心魔不會有絲毫影響。”
肖長悅還是頭一次聽說識海道,聽上去跟溟族的幻術有些相似,都是用識海操控,但幻術僅是幻術,并不能将識海化出實質,而識海道可以,這也是兩者本質的區别,肖長悅如是想。
“可有解決辦法?”肖長悅問。
“有是有,但我的意識必須占據記憶中那具身體才行,否則就無法破除這個循環。”襲應回答:“隻是本尊還沒想到辦法。”
再加上襲應在回憶中一連被捅穿心髒數次,對神魂難免有傷。聶誠把他困在這裡,是想不斷削弱他的力量,趁機在外布置能将他一舉殺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