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須在下一次循環中破解這片識海。
肖長悅沉默了一陣,随後一錘手掌:
“我想到一個法子,不知可否一試。先前,我曾在明中堂地下密道見過一種玄陣,叫象由心生陣。處于陣中的一切事物,都會根據觸陣者心念所動不停變幻,隻是展現出來的景象都是虛的,森羅的識海外放也非實相。隻要我們在下一次循環前布好陣,把蒼神尊都幻象拉入陣中,玄陣範圍内的一切,都能由您操控。”
肖長悅聽見襲應輕笑了一聲,似是有些不可思議:“此陣本尊知曉,想當初是本尊為了逗穹川玩兒創造的陣法,想不到過了數千年,還有所流傳。”
肖長悅略略吃驚,一是因為此陣居然是襲應所創,二是創造此陣的緣由竟如此有趣。
此刻,襲應已經心沉識海,肖長悅見識海上空接連出現陣子印,照其各自的位置迅速排列,形成一盤象由心生陣。繼而襲應一睜眼,陣法便成,始末僅眨眼間。
肖長悅心裡頓然冒出四字——心魂之境!
那個固倫追求一生都未實現的陣道境界。
方才看襲應亮出那把叫灼栩的弓箭,還以為襲應是器道先神,想不到在陣道上,竟是古今世間陣修畢生追求而不得的心魂之境。
或許正因是六道皆通的存在,才被稱之為神明吧。
陣法一成,範圍覆蓋整座識海囚籠,待新一輪的“穹川”出現,襲應便觸動陣法。
這個辦法果真有用,他試着動動手指,但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動一小截。
許是他曾在割舍這部分識海時,對此事過于耿耿于懷,才導緻回憶中的一切都太過深刻,即便是象由心生,起到的效果也不大。
襲應幹脆燃燒筋脈中的玄力,好似身體各處綁了數個沙袋,用力擡起手臂,一把握住對面刺來的青光劍刃。手掌被割裂,溫熱的鮮血順着冰冷的劍身流淌滴落。
劍尖離襲應心口不到一寸。
一成不變反複千年的記憶突然發生變故,隻見穹川決絕的面容閃過一絲訝異,沒想到襲應會接住他的劍。
“穹川,”襲應吃力開口,帶着股玩味:“都是多久之前的記憶了,我僅憑剩餘的識海和不完整的神魂活着,過了數千年,知道了許多,也想通了無數次。當年的事,你我都沒錯,卻雙雙因此懲罰了彼此數千年,如今想想,何必呢,為他人犯的錯而折磨自己,真是世間最愚蠢的事。”
“讓它就此結束吧!!”
穹川握劍的手輕微一顫,襲應另隻手在身側一握,火焰凝成一支灼栩的翎尾劍,随後一聲長喝,如掄千斤鐵,直直紮進穹川的心口。與此同時,他放開握着劍刃的手,穹川并沒收力,也順勢通穿了襲應的心髒。
二人嘴角皆溢出血液,因劇痛不斷大口喘息。
襲應卻笑了,笑的釋然:“你這家夥真是可惡,自己數數一共捅了我多少劍,我才回捅你一次,算便宜你了。還有,你現在究竟在哪裡,過的怎麼樣,我是真的想你了。”
周遭雪色緩緩退卻,就在全然消逝時,識海中毫無征兆的閃過一副畫面,冰冷寂靜且陌生,直到他看清中間冰座之上一閃而過的面容。
!!!
襲應心間一搐,天極的景象全然散去,眼前隻剩幾團消散的怨氣,被那根翎尾箭燒滅。
殊不知與此同時,遠在天極雪原地底之下的神殿中,冰座上,穹川微微睜開雙目。
果然如襲應所料,循環往複的記憶一破,森羅識海築成的囚籠便自覺消散。
周遭重返明亮,他有些不适應地擡手掩了掩光,不待半分喘息機會,便有長蛇般的莖藤憑空冒出,毫無規律可言。
這些血森羅根本不怕神火灼燒,他還能感受到莖藤之間,似有其他東西融于空氣中,肆意穿梭。
對啊,從破除識海囚籠到現在,都沒見到聶誠的蹤影,既然這些都是他識海的具像化,那聶誠也能任憑心意把自己藏在各個角落,讓他看不見身形。
襲應沉心靜氣,幹脆立在原地,感受周圍動靜,耳廓微動,捕捉一切極細微的波動。
蓦然,襲應猛一睜眼,一座玄陣瞬間落成,籠蓋範圍内,萬物皆靜止,連刮起焦屑的風都停在半空。襲應唇角一揚,轉身,盯住兩根血森羅交織間。把玄力聚于雙目,就能隐約看見淡到近乎隐形的玄力波動,正往另一邊竄。
灼栩再現,襲應不做任何猶豫,對準那處波動就開弓現銳。
神箭離弦,巨大的玄力波動攪得空氣如海浪滾滾翻覆,在箭尖即将紮到那團玄力波動時,波動中的玄流竟開始潺動,翎尾箭戛然而止,抖動着反抗,接着竟掉頭,反向襲應掠去。
他迅速躲開,再擡頭時,就是聶誠放大且猙獰的臉。襲應睜大眼眶,瞳孔收縮,聶誠凝聚上萬怨魂的拳頭即将砸下:
“在我的識海裡,一切都是小把戲,即便能制住我一時,你也不夠時間打敗我!師尊,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天真,乖乖交出神魂吧!”
襲應退無可退,隻得閉上雙目,即使過了數千年,他依然還是要敗在自己惡徒手裡。
身前一陣清明,眼皮外的漆黑變得锃亮,強光透過眼皮刺入,襲應睜眼,以玄力護住眼瞳。隻見一枚淺紫色的,好似玲珑碎片之物正擋在面前,把聶誠拳頭上的怨邪之氣統統吸收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