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植被讓黑邪之氣全然同化的漆黑，藏匿在車馬四周，見首不見尾，隻能隐約看見大緻方位。但這些中了邪的草木就像開了靈智，根莖拔土而出，如同腿腳，在漆黑裡遊走挪動，尋找最恰當的方位。

拓靈衛們難以用眼去尋找草木鬼怪的蹤迹，隻得被迫關閉視覺，靠聽覺和對空氣中玄力波動的感受辨别。草木們早有預料，不予他們調整五感的時間，直接出擊，勢如破竹，一些拓靈衛來不及全反應，攻勢就疾速逼近。

一群人被幾胳膊粗的枝杈擊飛老遠，重重砸在地上，嗆出一口鮮血。

草木的攻勢此起彼伏，不給他們任何喘息時間，即便拓靈衛們多年一同修煉，在這樣的環境裡還能配合尚佳，也隻砍斷幾株植被。不出一炷香就全然處于下風，十數名拓靈衛昏死的昏死，重傷的重傷，還能站穩的，屈指可數。

“齊森大人，這隊車馬裡藏的都是這些不堪一擊的家夥，沒有降魔眼，想來另有其他運送的隊伍。”魔兵為青年奉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是身後幾名侍女剛煮好的。

齊森吹了吹涼，品了幾口，才不緊不慢說：“肖府若要将降魔眼運往月牙，必經過此處，卻遲遲不見運送的車馬，想必是決定暫避。真是無趣，本座久居厄邪宮中，終日侍奉神明，難得出戶替血神尊做件事，卻是有波無浪，實在掃興。罷了，就讓我這萬物殺心陣陪這幫小朋友玩玩，收拾收拾，回營吧。”

魔兵剛才應是，示意後邊侍奉的侍女收拾煮茶的器具，準備撤離。恰此瞬，高大枝杈上，驟然劃過一道焰光，宛若流星自空穹而落，帶着凰羽似的長尾，滾燙灼氣鋪天蓋地，把地面的落葉帶出數丈遠。魔兵拿衣袖阻擋，還是感到皮膚刺痛：

“去他娘的，什麼鬼玩意兒。”

齊森周身湧出黑霧，将其隔絕在外，兩名修為不高的侍女已經捂着傷處，卻大氣不敢喘，生怕遭到責罰。

這道流火劃過僅一瞬，齊森也看清了，雙目微犀，張唇自語：“神火...”

“大人，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魔兵在身後提醒，見齊森沒反應，又試探地喚了聲：“大人？”

齊森這才有了反應，緩緩擡手擺了擺：“不不不，或許現在還走不了。”

魔兵納悶，縱使不理解自家大人為何又突然變卦，也隻能從命，又讓侍女把家夥事擺回去。

“大人這是為何？”魔兵還是忍不住問。

齊森若有所思回答：“我好像看到了神火。”

“神火？那不是上古神明長離焰神才有的，這怎麼可能，大人是否因疲倦而看錯了？”魔兵驚覺不可思議。

齊森堅信自己的眼力：“不可能，若真是神火，應該有擊破我萬物殺心陣的力量，且看看...”

話未說完，數丈遠處方才還凜冽的黑氣，果真在一爍金赤火光中，頹頹息了下去。

“大人，這。”魔兵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拓靈衛們已經沒有抵擋之力了，好在肖長悅和陸辰淼趕的及時。眼下，肖長悅将識海和身體交由襲應操控，因此可以更多且熟練地掌控神火的力量。

這片範圍被萬物殺心陣摧殘過後，變成一片寸草不生的焦黃之地，顯得格外突兀。陸辰淼把倒地的拓靈衛們扶到車馬廢墟邊靠着，給他們服藥并做一些基本療傷。

襲應立于焦地之上，神明的識海寬闊無垠，他閉目搜索這周邊一切可能存在的蹊跷。不遠處齊森瞳孔一縮，趕在襲應意念掃來之前，抛出捏于掌心已久的一顆黑色眼狀物，此物眼皮一開，血紅色的魔瞳擴開一圈黑紅玄氣，把齊森乃至魔兵侍女都籠罩其中，遮蔽氣息。

确認周遭安全後，襲應收回意念，已經有幾個傷得最輕的拓靈衛清醒過來。發現自己還未死，一時不知該驚訝還是歡喜。

“公子，陸少主！莫不是你們及時趕來，恐怕兄弟們今天就要全折在這了。”一拓靈衛滿心劫後餘生的喜悅。

這些拓靈衛并不知道眼前的肖長悅其實正被上古神明的神魂占據，但有幾個眼尖的，一下就發現肖長悅眉心多出來的神钿和數縷隐隐泛紅的發簇：“公子，您可真是越來越愛打扮了，不光貼了花錨，還染了頭發。”

肖長悅平素确實愛吧自己收拾精緻，所以這些拓靈衛沒有覺得奇怪，襲應掃視這排人，昏的昏，醒了的也挂了不少彩，面色虛弱，于是直白道：“看來等回去得提個建議，加強你們平日裡的訓練。十幾個人，平均二九年齡，達不到大修巅峰，也早該全部突破大修了，可你們當中，突破大修的竟還不足半數。”

此言一出，陸辰淼愣了，識海裡的肖長悅愣了，拓靈衛們更是傻了眼，他們從沒聽過自家公子以這種語氣說過這種話。拓靈衛是肖府精銳，每日接受嚴苛訓練，除了吃飯睡覺，沒有多少空餘時間，一月也隻有三日休息。整個蒼境，能在二十歲之前到達大修巅峰的五根手指都能數過來，他們是資質尚佳，但非絕佳，又何德何能長進的如此之快。

一時間衆人啞口無言。

“襲應神尊，您沉睡千年，對此标準或許不大清晰，蒼境這麼多年來，他們這樣年齡的，十之八九都還在初修巅峰徘徊。您面前十數人，四五人突破大修有一段時日了，剩下的都是初修巅峰，在同齡玄修中已算前茅。”肖長悅在識海裡解釋。

“想不到經那一戰，天地玄氣竟枯竭到這般程度，上千上萬年前的大世，人人都能修習玄力，二十歲前達不到大修巅峰的，都是格外愚笨的了。”襲應一時半會接受不了當下大世現狀。

“你可别把他們吓着了，要冒充我也得冒充的像一點。你呆在我的識海裡頭這麼久，還不了解我麼？”肖長悅恨鐵不成鋼道。

襲應撇撇嘴，知道是他理虧，就不再辯駁，喚了聲小缈，一條潔白小蛇應聲從衣領口鑽出，纏繞襲應臂間：“襲應神尊！小缈可想死你了！”

在拓靈衛們聽來，這條突然出現的小白蛇，隻是“嘶嘶”叫了幾聲。

繼而在拓靈衛們驚詫的神色中，化出人身。依缈一見到面前這排傷員，就曉得襲應喚她出來的原因。

隻見這個才不到人下巴高的嬌小女孩拔下衣服上數片白羽，輕吹口氣，羽毛分别飄到一名傷者旁，化為閃着銀光的粉塵，粉塵所粘之處，血液凝固結痂，最終皮肉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