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饅頭一兩銀一個,雜面饅頭一兩銀兩個,一日三十八兩變成了一日二十四兩,再看十兩一條的肉幹和五兩一小罐的鹹菜竟……也不是那麼貴了。
當然,孔方裘這會兒白面雜面分得清楚,因着路上存儲的問題,明日拿到糧時隻有三日的饅頭并能做出七日份饅頭的面粉,這又是後話了。
孔方裘如何不知,但凡他屈服花出這第一筆,後面便是源源不斷……
在這個驿站,可以定十日的幹糧,官方花錢就吃那酸馊黑餅,真的難以想象第一日已是這個味道,在路上再放幾日是個什麼滋味。
孔方裘最終花了三百兩,買下了全家人後面十日的面食,還有四條肉幹和四罐小鹹菜。
可能是氣得有點狠了,從衣角裡扯出銀票的孔方裘有片刻恍惚,甚至有種他們明明可以搶,卻還給了糧的錯覺。
付了錢,卻沒得吃食,買的都是明日開始的吃食,今日竟隻有這些黑餅子。哦,還有之前那試吃的饅頭,不過四個饅頭,十口人一人掰了一口就已經沒了。
簡直虎落平陽被犬欺。
不過一口的試吃,孔方裘生了這麼會兒悶氣,都已消化得七七八八。此時腹中饑餓勁再起,更是憤恨。
再忍忍,待他到達凜州,攀上韓家軍,無論是這波長走北地的衙役,還是……那害他至此的廢太子,都有他們好看的!
低矮破舊的幾扇偏房門開開合合,到入夜前打着哈欠的驿站雜役給添了一回水,又趕着人解決了一回三急,點了最後一次人數,滅了門邊的燭台,屋門便被鎖緊了。
今夜不是通鋪,有門,比昨日在桃園驿的馬廄要安全不少。
楚秀蘭提前讓腳鍊長活動範圍大些的兒子去雜物堆外圍拿回來幾件破木爛碗,待屋門最後鎖好,便去門口支棱出了兩個觸及便散能落出響動的東西。萬一夜裡有人開門進來,他們也能有個警醒。
沒了燭火,屋中徹底暗下。
安靜,疲憊,困意不受控地如山壓下……
無論是擔心着杜引歲的江蕪,還是想要多守一會兒的秦崇禮,在這一日的磋磨下,都很快昏睡了過去。
屋中人的呼吸逐漸平穩,杜引歲知道,夜深了。
她也要面對考驗了。
錦國這糟心的毒藥,不按時服用解藥便會在深夜子時疼痛一個時辰,連續疼痛三日便是歸西時。
說實話,杜引歲不知道這個每晚疼兩個小時,連續疼三天是個什麼意思。按原身記憶裡來說,是起個提醒的意思,提醒做任務來不及回去拿解藥的,或者有點兒小心思的,該拾掇拾掇搞解藥去的意思。
隻能說玩還是錦國會玩,喂個毒藥還上鬧鐘的……
這毒藥,原身在獄中的最後一夜發過一次,昨夜在桃園驿發過一次,今夜便是……
疼痛,來得很突然。
細細密密的疼自經脈延至骨節,而後突然加重,來了一波拆筋剝骨,讓杜引歲的靈魂都凝怔了一瞬。
好好好,錦國是吧!她記住了!
疼痛輕重往複,生與死交替更為磨人。杜引歲疼得靈魂都有些扭曲,卻偏生不知怎的還有幾分心思對比了一下,總覺得這些疼似乎沒有原身記憶裡的那麼疼。
好好好,錦國替我煉魂,末世為我護體……
翻閱原身記憶裡的疼,和親身去感受還是有很大區别的,杜引歲不得不讓思緒飛得更遠一些,好熬過這一波一波的疼痛。
杜引歲想起了之前又來了碗水後,褪了麸皮最終還是被灌到自己嘴裡的那兩小塊餅子。早知今夜如此難熬,該申請舔一舔碗底的……
深夜安靜躺着的皮囊裡,是無人知曉的靈魂低吟。
就在杜引歲思緒淩亂,意識破碎之際,安靜的房裡突然有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旁邊原本熟睡的這些人裡,有人爬起來了。
還在往她這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