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到了年底評優的時候,名單上就沒了他的名字。
顧焉尋不服,跑去問楊姐,得到的回複卻是:“你入職之後,每年都評到優秀了呀,顧老師不能大度些,給别人一點兒機會嗎?”
那年的冬天很冷,滴水成冰,他女朋友看中了一款取暖器,要五百多塊,兩個人糾結很久,沒舍得買。
顧焉尋對她說,等發了獎金就來買,然而,評不上優就沒有獎金。
也是那一年,他女朋友的手上生了凍瘡,又癢又疼,一直挨到來年開春才慢慢好全,還在白嫩的指節上留了幾處難看的疤。
燈博的工資低,程斯宙感同身受,也理解了顧焉尋辭職的原因。
“回想起來,那是我這輩子最落魄的時候。”顧焉尋長舒了一口氣,而後坐直身體,打起精神道,“蔣老應該沒跟你說過吧?我最落魄的時候,是你師父和師娘幫了我。”
“我師父,還有師娘?”
“對。蔣老和館長的關系很好,他一直在幫我澄清,說我沒評上優不是因為得罪了館長。他看我大冬天的,連件像樣的羽絨服都沒有,猜到我沒錢,就把你師娘單位裡,給非遺宣傳片配音的活兒介紹給了我。”
“師娘退休前在文化館上班……您就是從那時候起,開始配音的?”
“嗯,他們不僅在我最困難的時候拉了我一把,也給了我一個離開燈博、進入新行業的機會。我一直很感激他們。”
聽完這番講述,程斯宙若有所思。
顧焉尋比他師父年輕很多,兩人處在不同的部門,沒什麼交集,也稱不上有多熟悉,然而他師父和師娘,還是願意在顧焉尋最困難的時候伸出援手,他們真的是非常善良的人。
可為什麼,師父對别人都是春風般的和藹,唯有對自己格外嚴苛,抓住一點點的錯處,就要上綱上線,批評、責罵、罰他站規矩呢?
程斯宙摸摸自己的臉,他也沒比顧老師長得醜啊。
“至于筆記本,可能是我收拾東西的時候漏下了,不過不重要。”顧焉尋的聲音太好聽了,将程斯宙的思緒拽了回來。
“真不好意思,聊了這麼久,耽誤您下班了。”程斯宙望向窗外霓虹,歉意地笑了笑,又拉上半天沒出聲的聞子川出來說事,“子川最近有進步嗎?沒給您添麻煩吧?”
“宙哥!”聞子川心說,你是來幼兒園接小朋友的家長嗎?怎麼還帶問老師自己有沒有進步的?
“哪有?子川進步特别大,”安捷笑着,豎了豎大拇指,“用那些粉絲小姑娘的話說,叫未來可期!”
聞子川受寵若驚:“安老師……!我、我要學的還有很多。”
合作過兩次,安捷與他已經很熟悉了,偶爾在棚裡還能開開玩笑:“不要謙虛啊聞老師!現在各家都搶着跟你合作,我都得排隊呢!”
得了誇獎,聞子川一邊高興一邊又覺得不好意思,見他們已經聊完,于是收拾好保溫桶,準備下班了。
告别了安捷,程斯宙和聞子川一起回家,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有一陣沒一陣地拉着手,十指糾纏。
“宙哥,燈博的工資,是不是不高啊?”聞子川聽見了,安捷說他當年買不起一個五百塊的取暖器。
“是啊,發不了财,也餓不死的水平。”程斯宙握着他的手緊了緊,好像怕他忽然跑掉似的,“嫌棄我了?”
“沒有,”聞子川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我會努力工作的,先把那五萬塊還給你,然後……”
“然後怎樣?”
“然後和你一起,過好日子。”
說要努力工作,就絕對不含糊。
《小重山》錄制期間,聞子川總是最早到錄音棚,休息的時間裡也在反複揣摩劇本,遇到拿捏得不好的地方,會主動要求補錄幾條,以作備選。
一來二去,他在棚裡待的時間最久,與錄音指導兼後期的“機哥”裴咚咚混得越來越熟。
“機哥,給你帶的飯團!”又是一個加班日,聞子川下樓買東西,順便給裴老師帶了吃的。
裴咚咚坐在設備後邊,摸着飯團還是熱乎的:“聽說你之前去了國華音社參加培訓班,感覺怎麼樣啊?”
“挺好的,感覺學到了很多。”聞子川笑笑說。
“木岑是學院派,專業,而且要求高。”裴咚咚吃也停不下嘴,“在帝都深耕了十幾年吧,業内都挺尊重他的,不少學校啊、機構啊還會聘他去講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