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刀斃命,連在車裡的夫人也沒有放過……
是夜,天上繁星散落,漫天璀璨。
裴湛站在院落之中,覆手而立,望天,天有異象,熒惑守心。
他看着這樣的天象,深深歎了一口氣,想起今早朝中衆位大臣彈劾窦相,他未免有些心寒。
人生短短三萬日,又有幾刻是真正歡欣的呢?
天氣寒冷,疾風吹動他衣袂,烈烈而起,頭頂是浩瀚的星空,涼意順着地氣漫上來,他攏了攏衣襟,還是覺得通體寒涼。
“天氣冷,還是多穿點。”樓見語走到他身旁,為他披上一件鬥篷,“還在想窦相的事?”
“我觀天象,是熒惑逆行,有大災難的征兆。”裴湛指着一顆耀眼的星星對她講。
突然間,天上一顆流星滑過。
“聽說,流星代表有人去世了。”樓見語跟裴湛一起看着星群,他指的那顆名為熒惑的星,她認識,那是火星。
“災禍不一定是星星帶來的,對于災禍,人也一定有解決的辦法。”她不能告訴他星星跟災禍沒有關系,我們所在的地方也不是宇宙的中央,隻是一顆普通的星星。
“也許吧。”他的語氣低落,是想到了什麼傷心事。
“你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是對的嗎?”
樓見語奇怪,“為何有此一問?”
“想到窦相平白無故辭官,隻因天象有異,便覺可笑。那倘若哪天陛下要我死呢?”
“那你就反了他。”樓見語開玩笑回他。
“也好。”他答道。
“那你得坐到窦相的位置上。”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裴湛說,“你把窦相給的盒子拿出來看看。”
樓見語進屋,将窦相給的木盒拿了出來,盒子很普通,四方形狀,掀開蓋子,一個檐鈴展現在二人的面前。
檐鈴已經不能再用,拿起來一搖,不再有清脆的聲音,聲色沉而悶。
盒子下面還有一本書,名為《八方風名》,粗粗浏覽,這竟然是講陣法的一本書。
其中有一頁折了角。
“陰陽開辟,乾坤乃大,風西雪北,天意昭昭,迎冬雪之至寒,惕天氣之峻冷……”
“這是什麼?”
“是陣法,風雪樓可以預示風雪就源于此。”
隻是再往後翻,是一頁撕痕。
-
第二天裴湛在朝堂上得知了窦相身死的消息。
據說是被山匪劫掠,窦相一家竟無一人活下來。
大殿金碧輝煌,衆朝臣聽說這個消息都是一愣,死水一般的沉默,像投一石塊下去,也沒有任何波瀾。
屍體是附近村民發現的,身份是仵作去驗的,都是一刀斃命,刀法很好,不像是一般的劫匪,更像是江湖上的紅縧魔所為。
皇帝坐在龍椅上,俯視着朝臣,“如今丞相之位空缺,由禦史大夫張洞之暫行丞相之職吧。”
張洞之行禮謝恩。
下朝之後,不少官員都去祝賀張洞之,張洞之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升官的喜悅。
如今阿庑宮正建,風雪樓隐患尚在,百姓餓饑凍餒不在少數,陛下為了平民怨,讓宰相窦承平替他受過,在這個節骨眼上,窦相身死,怎麼看都是疑點重重。
衆臣懷疑起張洞之,畢竟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走在漫長的宮道上,他笑了,笑得涼薄而又凄惶,裴湛明白他是跟窦相不對付,但是窦相已然辭官回家,他縱然再看他不順眼,也不會去動一個毫無威脅之人。
裴湛就這麼不緊不慢地跟在他的身後,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對這位禦史大夫的印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壞。
那是他初入朝為官的時候,他因為能夠修繕阿庑宮并且獻了不死藥,皇帝讓他當了将作少府。
不少在朝的官員,也如今天一般冷待于他,還有人嘲諷他,出身低微,是徭役之身,當時這位禦史大夫,卻沒有像旁人一般苛待于他,隻是勉勵他,少年需有淩雲志。
再後來,就是朝堂上他提出徭役赈災,他極力反對。
不過他說的也是實情,這徭役不好管理,如今錢糧又不夠,實為兩難之局。
裴湛默默地在他身後跟了好久,眼前的這位大臣,背尚且挺直,但是腳步卻極緩,直到走出宮門,他突然轉過身來,像是一直的都知道他背後跟的人是誰。
面對着裴湛,他道:“我們将來會走到同一條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