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着一柄通體漆黑的扇子,無端讓人覺得既魅惑又風流,尤其是他一雙丹鳳眼,眉目含情,若不是初次見面,姜嫱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對自己情根深種了。
“你不會是個宦官吧?”一個男人看另外一個男人的女人,怎麼想怎麼詭異。
“随你怎麼想,”他倒是不甚在意,“你隻需記住,我在你身邊就好。”說完這段讓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話,他又悄無聲息了。
“你叫什麼啊?”姜嫱對着空氣說到。
“扇墨遼。”
扇墨遼走後,姜嫱回想自己過去的十幾年,竟覺得荒謬可笑,她平時忍氣吞聲伏低做小,一再收斂,極力隐藏自己的容貌,終究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别的不說,這郭家人還是有幾分腦子,知道保不住自己,倒是懂得将麻煩往外推的道理。
就是不知道,聰明的是郭禹,還是郭家家主。如此想着,姜嫱也慢慢睡去,在她房梁上的扇墨遼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至于郭禹如何,很快,姜嫱便會知曉。
第二日,姜嫱是被一陣敲門聲吵醒的。
“夫人,我來看你了。”一個油膩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郭禹摩挲着自己滑膩的手心,顯得有幾分迫不及待。他想要推門而入,卻發現,門從裡面鎖了。
是姜嫱昨夜在扇墨遼走後鎖了門。
郭禹吃了閉門羹,毫不放在心上,他偏要看看,美人晨起時的模樣,他向丫鬟比了個手勢。
很快,丫鬟春麗拿來一把斧錘。
郭禹一斧頭砸下,咣當一聲,門開了。
但是景卻不是他想要的美人懶起圖。
姜嫱早已穿戴整齊,端坐在桌邊,素手纖纖,給自己倒茶喝,粉黛未施,自成天然,若說這美人,淡妝濃抹總相宜。
而郭禹如同遊蛇一般,摸到姜嫱身邊坐着,他伸出手,想要握住姜嫱的手,而姜嫱比她更快一步,挪到了鄰座,冷聲冷色道:“男女有别,還請表哥自重。”
郭禹心下啐了一口,“哪個賤蹄子走漏了風聲?”他本想着這皇帝未來的女人,吃不着,來點豆腐解解饞也好啊,現下真是倒黴。
似乎是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姜嫱吹了一口茶,緩緩道:“既無三媒六娉,又不張燈結彩,我還聽說你們郭家村自告奮勇要給陛下送個人過去,說是你的表妹?”她喝了一口茶,又繼續:“據我所知,你沒有什麼表妹吧,那這個所謂的表妹隻能是我了。”
郭禹終于有了點正形,撐起他那一身的軟骨頭,勉勉強強坐了起來,“表妹果然會猜,以後你可就是我的表妹何青檀了,”忽然他眼珠子一轉,道:“不過表哥更要疼愛疼愛表妹了。”
說着,手便往姜嫱臉上伸去。
就在那時,房頂的一片瓦好巧不巧地砸在郭禹的手臂上,而姜嫱一杯熱茶潑了他滿臉。
桌邊房頂二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然後都裝作無事發生的模樣。
姜嫱又喝了一口茶,才發覺剛才杯中的水都潑完了,放下杯子,繼而道:“時候不早了,表哥請回吧,我還要給姨夫姨母奉茶。”
房頂那人則是若無其事地将瓦蓋了回去。
似乎是變故來得太快,郭禹隔了半天,才嗷地一聲叫出來,“我的臉,啊不——我的手啊——”
聽見他的叫聲,丫頭春麗沖進來,“公子怎麼了?”帶着一股子嗆人的濃香,用的也不一般,上好的桂花頭油,抹得頭發油亮。
一個丫鬟,打扮得是否過于招惹人了?至于招惹誰,不言而喻。
郭禹絕了動手動腳的歪心思,隻叫春麗來,嘴裡不住地喊着疼,還不忘叫他的娘:“娘,娘,孩兒好痛,好痛……”此時在他眼裡姜嫱已經是一個不吉利的女人了,“你這個掃把星,趁早要把你送進宮。”邊威脅着,邊慌張逃了。
臨到門口還被門絆了一下,跌跌撞撞爬起來,頭也不回,跑了。
等人走了,姜嫱說,“出來吧,人走光了。”
扇墨遼從後窗翻進來,還頗為細心地抹去了自己的腳印。
“那你覺得此人怎麼樣?”姜嫱問,伸手去拿她的茶。
扇墨遼從善如流,倒了一杯茶給她,遞過去姜嫱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是用不着。
他隻是笑笑,提醒道:“你那杯子是空的。”
姜嫱不理他了,但是還是搶了他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不再打趣她,扇墨遼說到:“此人是個好色之徒,你要小心。”他咳了一下,臉色微紅道,“他那方面不太行。”
“誰問你這個了?”姜嫱沒好氣,但還是好奇道:“你怎麼知道?”
他沒回答,一閃身又走了。
姜嫱目光投向窗外,無端地,姜嫱又想起小時候看見的那隻喜鵲,它被困于籠,既像自己,又不像自己,就像今天出現的扇墨遼,讓她的生活變得不那麼一樣。
她是困鵲,也可以不是,全在她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