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着,卻從腰間解下一個水囊,遞給崔黛歸。
崔黛歸下意識接過,一口猛灌進去。
下一刻,甬道上響起一陣鋪天蓋地的咳嗽聲。
她嗆得眼淚花都要出來了。
辛辣的滋味在嘴裡迸開,直要将喉嚨燒穿,這哪是水,分明是烈酒!
顧晏果然懷恨在心,伺機報複呢!
崔黛歸張大了嘴大口呼吸,擡眸瞪向顧晏。
卻見顧晏神色放松,眉宇間隐含笑意。
見她出糗,就這麼愉悅?
崔黛歸心中忿忿,敢怒不敢言,隻一個勁瞪他。
顧晏卻輕飄飄瞥一眼李慎,“六殿下的課業做完了?如此清閑,不妨多添一篇策論。”
“題目麼......就選‘止貪邪,守本正’如何?”
止貪邪?
貪什麼?邪什麼?
崔黛歸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李慎心中一瞬泛起滔天怒意。
然而下一刻擡起眼時,他卻笑道:“好,多謝先生教誨。”
顧晏不再多言。
徑直拉過崔黛歸,臨走前想起什麼,回眸笑道:“賜婚的旨意,不日就要下來,六殿下且安心等着。”
李慎聞言面色微變。
顧晏卻已經走遠。
直到了路的盡頭,前方便是紫宸殿,往前一步便踏上丹墀。
此時,前方已漸漸多了疾行的官員。
這是用完午膳,預備回值房午睡了。
顧晏松開崔黛歸的手,目光往下,落在她的唇上。
那兒,不止有酒香,還沾了一點點心碎屑。
手一被松開,崔黛歸隻覺整個人如飛鳥出籠,終于得見天日。
她立刻就想跑,可下一瞬,一隻手抹上了她的唇。
修長的手指在她唇上輕輕劃過,帶起絲絲顫意。
崔黛歸腦中一僵,往來的行人聲響陡然遠去,世界一片寂靜。
隻餘砰砰的心跳聲。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心中萌發,生根發芽,幾乎要在這一瞬間長成參天大樹。
難以置信到令她連想一下都覺瘋魔。
下一刻,顧晏收回手。
垂眸盯了兩眼,忽而将那點殘渣送入嘴中。
“難吃。”
他唇角動了動,隻吐出這兩個字來。
崔黛歸心跳得飛快,緊緊盯着他的唇。
等着聽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就是叫這些東西吃壞肚子的?”
顧晏嗤笑一聲,“就這手藝,城外随便扯把草,都比他強。”
崔黛歸:“......”
她到底在期待什麼啊!
她又不是崔禦鸾,怎麼可能噢。
崔黛歸扭頭就想走。
可顧晏卻陡然上前一步,傾身過來,幾乎将她壓在宮牆上。
朱紅的宮牆下貼着兩道青綠色的身影,過往的人想不注意到都難。
崔黛歸的心又開始砰砰直跳。
被吓得。
這、這是發什麼瘋啊。
還好不過一息之間,顧晏就退開去。
他并未在崔黛歸身上聞到上次的蘭香。
是他多慮了。
想必李慎雖暗中挑唆壽安公主下藥,但也不至于在這裡對崔黛歸如何。
他立在甬道正中,望着神色緊張的崔黛歸。
隻道:“攀龍附鳳并非正道,顧晏更不會依從顧府行事,婚嫁一事交給我,你且安心等着。”
“安心......等着?”
這是因着見到李慎,所以特地來告訴她,就算她當上了皇子妃,崔禦鸾嫁作顧家婦,她也不可能壓崔禦鸾一頭?
“那種事都做了......”
顧晏緩緩說着,心中泛起躁意,如蜻蜓點水,又如烈火燎燃。
當日琳琅館中,初見蠻蠻裙底風光,到底倉促。
該當以良辰佳日,鳳冠霞帔,龍鳳徹照,才配得上她。
他心中想着,卻見崔黛歸面上愈發緊張,小巧的耳垂甚至紅得能滲出血來。
一時便起了逗弄的心思。
“怎麼,不等着,還想跑?”
正午的太陽刺眼,他不由眯了眯眼,“既然做了不該做的事,那就再也别想跑。”
再也、别想、跑。
崔黛歸打了個冷戰。
吓人、太吓人了。
這是在說她反手将崔禦鸾同許廉湊作一堆的事?
不必吧......
“先生,那事是她害我在先,後來一切不過順水推舟,就算最後是我得了好處,也怪不得我罷!”
崔黛歸一時湧起視死如歸的氣勢,仗着光天化日,奮起反抗。
顧晏見她終于不似方才緊繃,整個人一瞬變得如同一隻草地裡打滾的貓兒。
心中頗為滿意。
隻是,他覺着這話不對。
不由輕嗤一聲,道:“最後是你得了好處?當真以為顧某是正人君子了?”
那日,雖是壽安使壞,可他未嘗不是嘗到甜頭?
這是小瞧了他,覺着他一個正常男子,沒有欲念?
崔黛歸聞言,隻腦中一轟。
完了完了,都完了!
他的心早就偏向崔禦鸾,解釋不通,這回真要下死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