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回事,”張一然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汗,“今天狀态好像特别不好。”
江雲歸把籃球塞進球袋裡,遞給張一然,說道:“是挺差的……不過我本來就不太會打,以後還是算了吧。”
“别呀,多練練就熟了,你不來我們人湊不齊了。”張一然邊說邊收緊球袋上的抽繩,把它塞進書包裡,另一隻手拿上外套,往外走去。
“去食堂?”走了幾步,張一然回過頭問。
江雲歸點點頭,穿好羽絨服,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到了食堂門口,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張一然說:“你還回宿舍嗎?”
“我——不回了吧,也沒啥事兒。”張一然掀開門口的塑料挂簾。
“我吃完飯回去一趟,洗洗衣服,”江雲歸指指他手裡的書包,“球給你捎回去?”
“行,”張一然準備把球再拿出來,頓了一下,還是沒有拉開拉鍊,“先吃飯吧。”
二十分鐘後,他們在食堂門口分開,張一然往左,江雲歸往右,各自穿過人群。江雲歸來到宿舍樓前,爬上老舊的樓梯,籃球随着動作滾落在台階上,他拉着繩子把球扯到懷裡,推開半掩着的寝室門。
宿舍裡靜悄悄的,光線很暗,江雲歸順手打開洗手池上方的燈,徑直走到陽台,把球放到張一然的小馬紮旁邊,從架子上抽出自己的一摞盆子,脫掉鞋襪穿上拖鞋,把剛換下來的襪子連同前天攢的一雙一起丢到洗腳盆裡,倒上點洗衣粉,端着盆走到洗手池,打開水龍頭,冰涼的水刺得他打了個激靈。江雲歸咬着牙讓手勉強适應這個溫度,然後迅速搓洗起來,水面上泛起一層白色的泡沫,他感覺自己的掌心到大拇指那一片又麻又癢又辣,像觸電了一樣。
江雲歸用力掐了掐,但是沒有任何效果,幹脆不管了,忍着吧,他想。這時候,鏡子邊緣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似乎還在往這邊移動。他呼吸驟停,大着膽子回頭看過去,之前看過的恐怖電影宿舍怪談統統湧上心頭——
無事發生,是周青晗揉着眼睛走向門口,他松了一口氣,說道:“卧槽吓死我了,我還以為咱宿舍沒人呢。”
聞言,周青晗帶着歉意笑了一下:“我剛才在床上睡覺,吓到你了嗎?抱歉。”
“沒事沒事,也怪我沒仔細看,”江雲歸攥着濕襪子,把盆裡的髒水倒掉,“你要去教室了?”
“我去上個廁所,還有半小時上課。”他說完就出去了。
江雲歸又換了兩次水,直到洗不出泡沫,便把襪子擰幹,晾在陽台自己的衣架上。周青晗還沒回來,他一邊猶豫着要不要關燈,一邊折返回洗手池,用肥皂把通紅的手洗一遍,再哆哆嗦嗦地把肥皂盒放回櫃子裡——就像垃圾桶裡不能有垃圾的規定一樣,洗手池旁邊也不能放肥皂洗手液牙刷牙膏……必須空無一物。
每次輪到那個變态宿管查寝都會到處挑刺,從地闆到天花闆,從被子疊得不整齊到枕頭巾沒捋平,隻要他想,沒有找不出來的茬。如果不合格了,學生将會收獲“扣分+罰站半天+千字以上檢讨”三件套大禮包,所以大家都盡量小心地遵守着邊框線,一點點在框架中變得麻木、遲鈍,直到面目全非。
教室裡非常吵,李林不在,上課鈴響了後大家才慢慢安靜下來,江雲歸繼續算那道沒做完的生物遺傳題,突然,斜後方飛過來一個紙團子,砸在寫了滿滿一頁的計算式上。
江雲歸先是四處看看,确定沒有老師以後,才轉過頭找是誰丢的。林霏開正懊惱地垂首頓足,見江雲歸看向她,趕緊比比劃劃地指向右邊,嘴巴一張一合,通過口型說:“給張一然。”
江雲歸回正身子,捏起桌上的紙團,往左看了一眼,同桌張一然的頭埋得很低,幾乎要被摞成一堆的課本山淹沒,左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抓着頭發,雪片似的頭皮屑就随着他的動作星星點點地飄下來,絲毫沒有注意身邊的動靜。
偷偷打開看看吧,江雲歸莫名地想,又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了一跳,他從來不會好奇别人之間的小紙條寫了什麼的,今天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