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憶良在學校主路上匆匆走着,手中的飯卡被捏得“咔咔”響。生氣,憤怒,胸腔裡似乎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要爆裂開來。她不是沒經曆過這種狀況,但以前故事的主人公都是她自己,雖然也會生氣,卻沒有今天這麼激動。
說實在的,自己确實孤僻、古怪,有些時候冷漠得不近人情,被别人蛐蛐也可以理解,但是林霏開那麼好,祁憶良想不通為什麼有些人會罵她,還是用如此惡毒的字眼。
又是“咔”的一聲,祁憶良強迫自己把飯卡揣到兜裡,再攥下去,遲早弄折。
因為他們賤,祁憶良恨恨地想。剛才站在門外面,她越聽越生氣,曹明睿滿嘴噴糞的時候她實在忍不了了,幹脆直接沖進去當面對質。
氣頭上什麼都顧不得,也不擔心手上沒證據被反咬一口,也不害怕一對多被群毆,其實如果高靜雯耍賴說自己“什麼都沒說”或者曹明睿的态度再強硬一點的話,她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上去哐哐給他們兩拳?先動手就不占理了。跑出來找林霏開搬救兵?好窩囊……跟他們對罵?祁憶良從小到大一直很乖,很少說髒話,真罵起來恐怕詞彙量不夠。
完了,事後這麼一想,簡直是條條大路通死局,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怎麼敢的……
曹明睿站起來的時候,祁憶良内心深處是慌了一下的,事态發展到這裡,已經不可控了,她不常鍛煉,打起來很可能吃虧,但是很快,怒氣占據了全部的心神,管它呢,真要打就打吧。不過以後還是要多運動,力氣大了,遇到沖突才更有底氣,否則連逃跑都跑不快,那豈不是完大蛋了。
她深吸一口氣,調整着情緒。這件事要告訴林霏開嗎?祁憶良在猶豫,最後還是決定不說了,林霏開知道了也沒法再做什麼,難道還能追回去又吵一架?隻是平白添堵罷了。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她自己,她甯可不要知道,免得髒了耳朵。而且複述一遍就意味着把當時的場景再回想一次,那些話想想就惡心……
快到書店了,祁憶良甩甩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些。林霏開果然已經到了,正擡頭望着一整牆的書,察覺到有人走近,她回過頭,看清是祁憶良,微微松了口氣:“你來啦,怎麼這麼慢?”
祁憶良本來想拍拍林霏開的肩膀,結果她先發現了自己,便把伸出去一半的手背回身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低着頭說:“飯卡掉桌子縫裡了,找了半天才找到,對不起啊。”
“真服了你了,”林霏開撇撇嘴,臉上的肉随着動作擠到一處,顯得左邊腮幫子鼓鼓的,“算啦,幫忙看看,你說我買哪本好?”她從書架上取下兩本厚厚的小說,一手一個,讓祁憶良挑。
“我不知道……我都沒看過,”祁憶良撓撓頭,“要不這本吧,封面更漂亮一些。”
林霏開低下頭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道:“嗯……多少錢——58,39,還是買便宜的吧。”她把更精美的那本放回原處,抱着選好的書走向了收銀台。
“對了,”走了一半,她又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你要不要再逛逛?”
“不用了,咱們去吃飯吧。”祁憶良跟上她,擺擺手說。
到達食堂的時刻比平常早很多,林霏開如願吃上了羊肉湯,但它并不好吃,肉太肥湯太油。
“果然不應該對食堂抱有任何期待。”林霏開左手托腮,右手握着勺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攪着碗裡的湯。
祁憶良夾起一塊糖醋魚送到嘴裡,小心地咀嚼着,吐出幾根短刺,沒有說話。
林霏開突然擡起頭問:“你在想什麼?”
“啊?我,我沒想什麼。”祁憶良被問了個措手不及,結結巴巴地回答。
“我總覺得你好像不太高興。”林霏開眯起眼睛望向對面的人。
祁憶良有點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沒有……”
“别躲!”林霏開不滿地嚷嚷。她幹脆丢下手裡的東西,伸出兩隻手捧住祁憶良的臉,勺子如觸礁的船舶沉到碗底,發出“叮”的一聲。
隔着鏡片,祁憶良棕黑色的眼珠微微閃動,林霏開看着她,一本正經地說:“說實話!”
“真沒事——就是,”祁憶良趕緊扯個謊,“我媽昨天晚上又唠叨了幾句,我……”
“哦……好吧。”林霏開的手縮回去,重新拿起了勺子柄,把浮在湯最上層的油花一個個打散。
過了一會兒,林霏開小聲說:“你别——雖然你媽跟你的事外人不好插嘴,但是——你别太把那些話放在心上。”
祁憶良鼻子一酸,為了掩飾,她把頭埋得更低,邊扒飯邊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