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紙條攏進掌心，團了團，捏了捏，然後有點煩躁地丢給同桌，正巧命中張一然的後腦勺，吓得張一然一個激靈挺直了背，紙團從空中掉落在地，他俯下身去撿，摸了一手灰。

江雲歸沒說話，低頭做題，但是餘光不由自主地往左邊瞄，張一然打開了紙團，迅速看完裡面的内容，然後回過頭對什麼人比了個“OK”的手勢。

有個東西戳了戳他的後背，江雲歸冷着臉往右後方側過頭，林霏開從課桌的縫隙間遞過來一本很厚的書，外面包着五三的書皮，但是從它的大小和形狀來看，應該不是什麼正經書。見江雲歸皺起眉頭，林霏開嘴角連忙扯出大大的笑，帶點祈求和讨好的意味。這樣子江雲歸也不好拒絕了，隻能趕緊把這個燙手山芋接過來，塞給張一然。

眼瞅着張一然打開小說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江雲歸重新投入生物的懷抱，往下的計算還比較順手，感覺心中的悶氣成功被消解了一點，翻了遍記事本，老師布置的任務都完成了，他正準備抽出物理輔導書預習點新内容，左邊的桌子突然劇烈地抖動了一下，然後，李林冰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拿出來。”

李林的手裡已經有兩本了，封皮花花綠綠的，江雲歸悄悄從手指間的縫隙中觀察了一下，好像是一本漫畫和一本言情小說。張一然看着李林冷酷的臉，試圖擠出幾個字，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辯解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李林沒有耗下去的耐心，直接下命令：“起來。”

張一然哆哆嗦嗦地站起來，被李林揪着胳膊拽到旁邊，閃出桌洞口的位置。然後李林大手一揮，從黑洞洞的桌子裡準确無誤地掏出了那本小說，看到封皮時，江雲歸感覺李林似乎冷笑了一聲，他的眼睛閃着犀利的精光，狠狠紮在張一然身上，戲谑道：“還挺聰明啊。”

始作俑者自然一句話不敢說，連大氣都不敢喘，李林走到講台上，指着小雞仔似的三個人說：“後頭站着去，兩千字檢讨明天交。”

班裡鴉雀無聲，張一然拿着一點可憐的家當——一支筆和一本練習冊，灰溜溜地夾着尾巴逃到教室最後面。江雲歸趁機瞥了眼林霏開的反應，倒是面無表情泰然自若的，半點看不出沒收的是她的書。

以雷霆之勢出擊後，李林就拿着戰利品飛速離開了，這種一片死寂的安靜一直持續到下課鈴響。張一然穿過亂糟糟的人群，從後面跑回林霏開位置旁邊，對她一通鞠躬求饒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會賠給你的，保證一模一樣全新的……”

林霏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擰着身子，并不是很想理張一然，在聽到他說“一模一樣”的時候，似乎氣到了極點，惡狠狠地瞪着張一然，怒極反笑：“一模一樣？你知不知道那是未删減版？！國内不通販！我費了好大勁才買到！”

張一然保持着卑微的姿勢，什麼也不敢說，導緻坐在林霏開旁邊的祁憶良很尴尬——林霏開在座位裡側，現在祁憶良是夾在張一然和林霏開之間的，張一然卑躬屈膝的有一半禮都行到了她身上。想走還走不了，林霏開看人想跑，立刻按着她的肩膀，怕祁憶良走了張一然趁機坐到自己旁邊。

不過處在沖突中心點的好處是，可以迅速聽到一手資料，理清事件脈絡，祁憶良發現了華點：“未删減？那本小說——難道是耽美？”

林霏開哼了一聲沒說話，張一然抓住機會，讪讪地回答：“哎呀，在學校裡，有看的就不錯了，耽美不耽美的，無所謂啦，我感覺不對勁的時候就會跳過的……”

這下輪到江雲歸疑惑了：“耽美是什麼？”

“你玩COSPLAY，不知道這個嗎？”祁憶良問，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兩個似乎也不能完全等同。看着江雲歸清澈的眼神、林霏開冷硬的态度、張一然尴尬的表情，祁憶良硬着頭皮解釋道：“就是，就是——兩個男的談戀愛……”

！江雲歸感覺自己的精神受到了污染，但是，考慮到這個包容的社會和多元的XP，有人喜歡這樣好像也正常——江雲歸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調整着心緒，好吧，存在即合理，别舞到自己臉上就行。

林霏開越想越氣，又忍不住罵張一然：“你是腦殘嗎？初中的時候沒被逮到過一次，怎麼上了高中反應這麼慢了？老年癡呆了還是小腦被門擠扁了？”

“對不起，怪我怪我，老班他實在是——走路一點兒聲沒有，跟飄過來似的，我又正好看到精彩的地方……不過你放心，我一定賠。”張一然仍然低聲下氣地陪着笑。

突然，他感覺江雲歸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對勁：裡面充滿了懷疑、驚訝、擔憂、猜忌，他正疑惑着，忽然發現祁憶良的表情也有點怪，左思右想，他反應過來了，無奈地說：“我隻是看看，你們這種眼神幹什麼……我是直男啊！”

“你最好是。”江雲歸盯着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