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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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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定遠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是要做遊行用的條幅和旗子。

沈初霁研磨,羅夕宸執筆,李照塵負責把寫好的标語塗上面糊粘在木棍上。

陸定遠背着雙手看他們天衣無縫的配合,不時還要說幾句風涼話:“拿宣紙做這東西,縱是有萬貫家财也要教你們這樣敗了去。”

羅夕宸剜他一眼,回他道:“這不是警察盯得緊嘛,家裡有現成的,何必出去買惹人懷疑,再說了,錢又不是你掙的。”

“怎麼就你們這三個人,要寫到什麼時候?”

“不是說了警察盯得緊,知道事多人少還不過來幫忙,淨站在那說風涼話。”

陸定遠在羅夕宸這裡讨不到好,就轉頭與沈初霁搭話:“你今天怎麼話這樣少。”

沈初霁不想說話,鋪開一張紙準備下筆,陸定遠又陰陽怪氣道:“你的字上得了台面嗎?”

“國難當頭,豈能坐視!”沈初霁說着把手中的筆遞到陸定遠面前。

可是陸定遠依舊在戲谑:“我是站着的呀。”

羅夕宸的字遒勁有力,“反對成立冀察政務委員會”幾個字走筆龍蛇,李照塵接過來時贊歎不已。但當她再次下筆,寫下“打倒漢”,“奸”寫了一半,陸定遠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不想幫忙,就不要再添亂了。”

陸定遠收起了陰陽怪氣和漫不經心,“姐姐,你知道革命是什麼嗎?”

“流血犧牲,馬革裹屍。”

“它是會傳染的精神病。有時候它會讓你覺得全身燥熱,精力旺盛,以為自己能幹成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像瘋子一樣狂熱,但是暴雨過後總會風平浪靜,靜到抑郁的平靜,精力過剩也總有虛脫疲累,累到空虛的無力。馬革裹屍,不過就是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可是如果你選了這條路,隐姓埋名不值一提,流血犧牲是必然,被誤解、被遺忘或許也可以忍受,但是你為信仰而付出的平靜與瘋狂都需要藏在理智之下,就連這都可以被稱之為幸運。因為最不幸的是燥熱與驟冷之間信仰很容易轟然倒塌,我們原本是為了永恒,卻沒想到成了忘記來路也不知歸路的短命鬼。如果是這樣,我甯願你做一個狡黠的商人,潦倒的畫家。”

飽蘸墨水的毛筆停滞在空中,落下一滴滴濃墨在白色的宣紙上,倒計時一般讀着生命的秒數。

羅夕宸沉默了很久才回答道:“這條路上有那麼多人,為什麼隻拉我回頭?”

“因為你是我私心留下來的家人。”

陸定遠從來沒有強留下誰。

十歲被帶回督軍府之後,他曾經回去過深山密林間的那個木屋,想把養父一家接到并州城生活,但被罵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因為父親的親生兒子,教過他拉弓射箭的大哥後來悄悄告訴過他,父親總是在一個人的時候呢喃,回去他才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母親去上海的時候,他沒有哭鬧,甚至沒有流一滴眼淚。他知道,沒有人不想要自由。

沈初霁做的事,沒有一件不是在拿命做賭注,但他從沒幹涉過她的任何決定。

即便是十多年後他與此生唯一的摯友羅翰宸刀兵相向,他知道槍響之後沒有赢家,但他還是閉上了雙眼,等待滿身的鮮血。

唯獨羅夕宸是他的例外。數不清多少次捧着一束帶着新鮮泥土味的野花回到并州城的那個家的時候,一路上所有關于離婚之後對羅夕宸的安排都被她嘴角那一抹微笑融化成在他全身遊走的血液,讓他還不至于在多雨的巴黎發黴發臭。

羅夕宸因為他的私心而高興,又因為“家人”二字落寞與失望。她終于确定而且不會再有任何的期待與僥幸,“姐姐”是他們之間最親密的稱呼,也是最遙遠的距離。她掙脫他的手,接着把那半個“奸”字寫完,“那就用你的私心替我祈禱,不要讓我經曆你說的不幸吧。”

所有人都很忙,所有人都在忙着。隻有他一個閑人。

“我唱戲去。”

陸定遠想留的人從來沒留下過,賭氣似的去後花園裡唱起了《西施》。

“......提起了吳宮心惆怅,猶如一夢似黃粱,朝朝暮暮在姑蘇台上,館娃宮西畔又建響屧廊,三千粉黛人人怅惆,一身寵愛迷惑吳王,佯歡假媚多勉強,柔腸百轉度流光......”

沈初霁自從陸定遠出去後就變得心不在焉,總是寫錯字,直到卡塔琳來幫忙,李照塵才說:“這麼好的宣紙可不是讓你這樣浪費的。”

“我去把外面那隻不說人話的蒼蠅給拍死。”

沈初霁放下毛筆到後花園去找陸定遠,卻看見他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衫在草坪上捏着蘭花指一步三搖。任誰都不會想到,這樣一個柔而不妖的西施會是戰場上殺伐果決的陸軍少将。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怕驚了他的黃連一夢,卻沒想到他早就看見了她,一直在等着她靠近。

一段唱完之後,沈初霁才抱着胳膊問他:“梁紅玉陣前女将軍,浣紗女舍身報國仇,你要是真有這份心,何不接了剛才的筆。”

“時間緊迫,你不抓緊時間奮筆疾書,來管我一介閑人幹什麼?”

“卡塔琳去幫忙了,她也會參加明天的遊行。”

“妖言惑衆,你們最擅長這個了。”

陸定遠又憤怒了,從讀書會在他這裡開會,他就一直在憤怒。

“是我們妖言惑衆,還是你在自己跟自己較勁?”

沈初霁一步步逼近陸定遠,陸定遠一點點向後退,那雙犀利的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讓陸定遠藏憤怒下的恐懼暴露無遺。

“我花了很長時間才承認,很多時候憤怒不是生氣,而是害怕。”在并州城,陸定遠曾問過她,為什麼他們之間總是不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說話,在那些故意躲避他的時間裡,她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她隻是在害怕那一發子彈再次穿過她的心髒,成為他永遠潰爛着的傷疤。

“你在害怕什麼呢?”

“别……你别再靠近了。”

“你害怕,怕重蹈覆轍孤獨終老,你有怨,怨天道不公兔死狗烹。”

陸定遠被沈初霁盯得慌了神,指揮部被炸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麼慌亂。他眨巴着曾經沉靜地像一汪死水般的眼睛連連後退。他們之間近的可以聽見彼此的呼吸,從沈初霁身上散發出來的油墨味,以及随着她的呼吸向他撲來的熱氣是陸定遠潰不成軍的最後一擊。

“我,我不是怨,自己選的路,無怨亦無悔,我隻是沒有再來一次的勇氣。那場雪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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