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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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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定遠開車載着四人到達巴黎拉丁區的廣場時,已經有數百名留學生和華僑聚集在那裡等待出發。

他還是穿了長衫,在西裝、工裝與西式洋裝中格外奇怪。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人蹲坐在路邊,有人聚在一起談論着即将開始的遊行。一個戴了一條白色羊絨圍巾的學生在看見陸定遠之後從一群衣着整潔而裁剪合身的同學中退出來走到他面前,向他打招呼。

“久聞陸先生大名,沒想到先生也來參加這場遊行。”

陸定遠是想幫着羅夕宸分發傳單的,他瞥了那人一眼,回那人道:“我們認識嗎?”

“我這樣的小人物,将軍能賞我一句話便是我的榮光了,我認識将軍就夠了。”那人身穿西服,嘴裡卻一股奴顔婢膝的腐臭味。

“來法國幾年了?”

“有八年了。”

陸定遠哂笑,“我還以為你是第一天剪了辮子的前清奴才呢,我又不是皇帝。也不知道是哪個省的官費讓你買了這一身行頭卻沒學到一點東西。”

那人聽到陸定遠在譏諷他,倒也不惱,仍舊和氣,“将軍來法國也有兩年了,陳先生讓我代他向您問一聲,将軍的傷養的如何了?”

陸定遠不以為意,“我認識的陳先生可多了,你說的是哪位?”

“将軍覺得南京有幾位陳先生呢?”那人擡眸,眼神從奴才的谄媚變成了奸臣的試探。

“那請你幫我轉告陳先生,就說陸某區區小傷,勞先生挂懷,不過是纏磨人的舊傷,需要靜養罷了。”

陸定遠倚在車頭,看向周圍蓄勢待發的請願學生,他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但那人還是不識趣地追問:“黨國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先生打算何時歸國呢?”

“翰宸跟我說過了,我也回複過了,今日再說一遍也還是那句話,西北太幹,風沙也大,我的肺可經不起那樣的折騰,最好是在巴黎這樣水汽充足又安逸的地方,才有利于養傷。”

“将軍,不是西北,是南京。隻要您到了南京,軍事委員會委員的任命書就會送到您手上。六朝古都,秦淮河畔,煙籠寒水月籠沙,水汽還不足?知道您喜歡聽曲,得月台一盞茶,一出《牡丹亭》聽到河上掌燈,良辰美景奈何天,還不安逸?”

“這是你們陳老闆的意思,還是委座的意思?”

“将軍說笑了,陳老闆的意思不就是委座的意思嘛。”

陸定遠的神色一下子放松起來,笑着說:“那敢情好,我聽說秦淮河邊的清唱藝人色藝雙絕,早就想見識一番,你不知道,并州城有一個得月樓,盡是些不堪入目的。”

正說笑間,沈初霁走過來提醒他,遊行的隊伍就要出發了。

等沈初霁走了之後,陸定遠便收起笑容,有些神秘地問那人:“認識她嗎?”

“巴黎大學的楊雲瀾,在這群留學生裡很有些威望。”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問她是什麼人你清楚嗎?”那人還是不懂,陸定遠又補充道:“别跟我說你不知道她住在我家,你要是連這點情報都沒有,你的老闆也不會留你在這八年。讓一個女人在我家白吃白喝,我又不是慈善家。”

“卑職明白了,将軍是想把人名正言順地娶回家。将軍放心,三天後,她的家世背景,親戚朋友,隻要您一句話,她家三代九族我都給您查出來。”

那人還是沒能領會陸定遠的意思,他隻能觀察四周,小聲貼近那人說道:“我堂堂一軍之長要你去查她的家世?我是想知道她天天跟着你們這些留學生遊行演講,到底是紅的還是白的,國内什麼局勢?剿匪剿了這麼長時間,她就是仙女下凡,我也不能領一個紅腦殼的匪回家吧。”

陸定遠常年留宿得月樓的情報在他們的檔案裡連機密都算不上,再有剛才主動提起秦淮河畔的清唱藝人,那人就對陸定遠放松了戒備,雖然嘴上稱是,心裡卻鄙夷,土匪和戲子的兒子,當真是風流。

“你别光說是啊,現在就能說還是要等,給個話啊,不白要你的情報。”陸定遠用手背輕拍了那人一下,仿佛幾分鐘之内,他們已經是稱兄道弟的朋友了。

“将軍想必也知道,他們那些人狡猾得很,輕易不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的,等我查到了消息,一定告訴将軍。”

“那就三天,你剛剛說的。”

“将軍,這可不是容易的,我接手這邊的情報也沒多久,裡外裡就我一個人,您要确鑿的證據,三天是絕對不夠的,但您若是隻要一句話,那我敢說,她的胳膊往左拐得都能拐回國内了。”

陸定遠得到答案之後,笑着從自己的褲兜裡掏出一塊懷表扣在那人手上,“你這麼說我心裡就有數了,明天我就把她趕出家去,這塊表,瑞士訂做的。”

聚集在廣場的學生已經拍好三列縱隊,由一個穿了法蘭絨深灰色西裝的官費生帶領着出發了。那人見狀将懷表塞進口袋,“将軍,該出發了。”

“我隻是個跑腿的,這就回去了,我姐姐想湊個熱鬧,要是遇上警察,還得麻煩你幫我護着點她。”

那人堆着一臉的笑紋連着說了兩聲“一定”,陸定遠一上車他就又從兜裡掏出那塊表,放在耳邊仔細聽了又聽。

陸定遠确定,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留學生一定對自己在巴黎的情況了如指掌,不用他解釋,就知道他說的“姐姐”就是羅夕宸。他坐在駕駛室裡看着他脖子上那條羊絨圍巾在寒風裡微微飄動,恨不能沖上去勒緊它。

但他沒有,而是發動汽車,調轉車頭,一腳油門踩到底疾馳回家。

從後院郁郁蔥蔥的草叢裡蹑手蹑腳出來時,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了。他換了一件留着汗漬的無領襯衫和一條帆布背帶褲消失在郊區森林裡。

遊行的隊伍裡白底黑字的旗子異常顯眼,那是沈初霁故意為之。羅夕宸說家裡隻有作畫用的宣紙時,李照塵還在想隻有這一種顔色的紙未免太過單調,裁成長條的白紙上寫黑字,更像是挽聯。沈初霁卻一拍桌子說:“就用這白色的宣紙!明天遊行,警察一定不會袖手旁觀,大使館也一定不會作壁上觀,誰要是慘遭不測,這就是我們送給他的挽聯。”

她想到的是上一世林家航跟她提起過的“死字旗”。那是二十九軍一名川軍士兵出川時父親寄給他的,粗土白布上鬥大的“死”字古樸凝重,“傷時拭血,死後裹身”,林家航說,他在陸軍醫院裡見到旗上這幾個字時,想到的都是沈初霁,或許他死後根本不需要那麼大的壽布,隻需要她的一方手帕就可以包裹住他殘存的屍骨。

遊行的隊伍從索邦廣場到先賢祠,再到巴黎市政廳,一路高唱着《國際歌》,在人群密集的地方發表即興演講。沈初霁站在人群裡,羨慕演講的人在高處振臂而呼,凸起的青筋和滾落的汗珠讓她着迷,她甚至想象到了自己站在那裡高喊“自由、平等、博愛”的樣子,台下是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奈何李照塵一直在她身後用鷹一樣的眼睛盯着她。出發前,他叮囑了不下三次:“你現在是警方的重點關注對象,千萬要小心、低調。”

但沈初霁還是被抓走了。

即興演講還在繼續,警方就突然出現,用警棍鎮壓遊行運動。數百人的隊伍瞬間被沖散,圍觀的民衆四散逃離,遊行的學生緊攥着手裡的傳單和登載着國内學生運動被鎮壓的新聞報紙,逃跑時還不忘高喊在“反對華北自治”的口号。

沈初霁原本是可以順利逃走的,但是她看見一名同學被警察按在地上毆打,沖過去将她護在身下。警棍在她的後背上結結實實打了三下突然停下來,沈初霁趕忙扶起身下的同學與她一起逃跑。

警察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仔細瞧了瞧,吹響了口哨,随後就有三五個警察放棄原本的目标追沈初霁去了。

如果不是為另一名受傷的同學争取逃走的時間,沈初霁不會被警察追上,但是為了能順利釋放,她甯願挨打也沒有還手。昏暗的監獄中沒有一扇窗戶,沈初霁左邊的發辮在掙紮中散開,後背也在隐隐作痛。她被推搡着關進一間很大的牢房,獄警關上沉重的鐵門之後,她才看見了蹲在角落的李照塵。

不過是一個小時沒見,隔了幾米遠,卻像是踏遍千山萬水重逢一般 。二人相視苦笑。

這樣的事情對于沈初霁和李照塵來說已經是輕車熟路,關幾天就會被釋放。

身邊的同學已經有一批在第二天淩晨被釋放,但是李照塵和沈初霁在第三天等到的卻是即刻遣送回國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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