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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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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名聲。”陸定遠忿忿地下車,又猛地一下關上車門。高志成察覺到他不悅,立馬換了個話題:“說來也奇怪,德國造的毛瑟槍,八百米的射程,以沈教官的槍法,六百米的距離不可能會失手,怎麼就偏了那一寸呢?這要是等督軍傷好了,把并州城翻個個都不算什麼,就算是找遍全國都一定要把她緝拿歸案的。”

陸定遠正在脫外套,聽高志成這麼一說,恍然大悟,把衣服狠狠地扔在地上,“我就說哪不對勁,她故意的,她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的,殺父之仇還能心軟,你說她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她還活什麼活,活什麼活,白活了,”陸定遠的聲音越來越高,“去,你去找人,不要派我們的人,另外找可靠的人,去找她,越快越好,還有,給林家航錢,買張去法國的船票,她要是磨磨唧唧不肯走,綁也得給我綁上船。”

并州城在三天後宣布戒嚴,警察局、警備團還有保安處把通緝令貼滿大街小巷,日夜不息地全城搜捕沈初霁。

大哥定邦是在陸定遠婚禮前半個月回來的,督軍說他這個美國軍校的優秀畢業生當一個司令部參謀長綽綽有餘。可是大哥走馬上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拆解陸定遠的特務營。

督軍遇刺之後,許多軍務交由大哥定邦代理。他借刺殺事件煽動全軍加強軍事訓練、提高軍隊戰鬥力,又在軍事會議上大力贊揚陸定遠練兵有方,号召全軍向陸定遠的特務營學習。可是陸定遠的嚴防死守讓定邦找不到任何機會可以下手。

一個月以來,并州城對沈初霁的搜捕沒有絲毫松懈,城内每多一個士兵在街上轉悠,陸定遠心裡的焦慮就更甚一分,就連參謀部發來借調特務營一個連到各團進行訓練指導的命令看也不看就簽了字,直到各部來他這要人才發覺自己被算計了。事情已無轉圜的餘地,江濤隻能精挑細選,把那些不出挑的人送出去,叮囑他們不要太賣力。

經此一事,陸定遠再也無心應對參謀處的明槍暗箭,就以新婚為借口休假,把團裡的事務交給了孫希麟處理。離開團部回家的時候,他堅持不要高志成送他回去,他想自己走回去。

月光白如晝,照得人有些心慌,除了偶爾傳來幾聲狗叫,街道上再沒了别的聲響。恍惚之間,他好像看見沈初霁散開發髻,提着鞋赤腳走在路上。許多記憶就這樣沒頭沒尾地毫無征兆地浮現在眼前,分不清真假,他甚至還聽到了河水湧動的聲音,可是丹江河明明與他隔了不知道多少條街道。晃晃悠悠地走到家門口他才想起來,那水不是丹江河,而是蘇州河。

他輕聲開門進去之後,看見那月光穿過雕花窗戶灑在沙發上,又看見了沈初霁,她正趴在沙發的靠背上看向窗外,大概是在等他回來。羅夕宸就在這個時候從樓上下來了,再轉頭沈初霁已經消失了。羅夕宸要去開燈,陸定遠卻說不要,問她家裡有酒嗎?

他脫了外套,靠在沙發上等羅夕宸拿酒來,卻在羅夕宸給他倒好酒之後從沙發上滑下去,蹲坐在地上,盯着酒杯中紅色的液體一動不動。羅夕宸勸慰他:“找人這種事情急不得,有時候沒消息反倒是好消息。”

“你去睡吧,我喝幾杯就睡。”

羅夕宸一步三回頭地回卧室去了,他是一直都睡在沙發上的。但是天亮的時候下樓來,卻看見他還是像昨天晚上一樣靠着沙發癱坐在地上喝酒,桌上橫七豎八地都是酒瓶子。

她還是保持着一貫的平靜和端莊,沒有生氣也沒有斥責,而是拿了條毛巾來遞給他擦臉。大概是酒喝多了,陸定遠用那雙孩童般懵懂的眼神看着她,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姐姐。見他不動,她隻能托着他的腦袋用毛巾在他臉上狠擦一通,仿佛這樣就能擦掉他一身的酒氣。給他擦手的時候,發現他的手雖然隐約可以看到一些繭子,但仍然修長而白皙,一點都不像一個軍人的手,甚至不像一個男人的手。

“酒喝多了手會抖的,拿槍的人手不能抖。”她牽着他去了書房。高志成當然沒有布置書房,書架上擺滿了書,正中的書桌上散落着幾張潑墨山水畫,氣勢磅礴,一看就知道作畫的人是胸中有溝壑的。她把書桌收拾整潔,又鋪開一張新的宣紙,說:“我字寫得不好,畫畫還是有點心得的。”

陸定遠就是這樣開始學畫山水畫的。在點染與勾勒之間,他果真平靜了許多。他開始忘記曾經聲色犬馬的荒唐時刻,也忘記槍林彈雨的生死一線。他喜歡痛苦,無論是在床上,還是在戰場上,因為隻有痛覺才能替代他的孤獨,也隻有痛覺他才能覺得自己是活着的,順帶還能換來别人的一點關心,盡管這關心摻雜了太多的虛情假意。

可是真心從來都不需要去歡場上尋找,也不需要流血才能檢驗。他越來越羨慕羅翰宸從小就有羅夕宸這樣的姐姐。他開始習慣他們一起在書房畫畫,習慣相對而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他用了十一年才再次想起,原來不需要痛覺也能感受到自己在活着。

羅夕宸也開始跟着陸定遠接觸一些新的東西。第一次完全自己握着方向盤開着敞篷車奔馳在并州城的街道上,第一次換上運動裝在球館裡打壁球,第一次穿着西式的禮裙在舞會上跳華爾茲......很多時候,她都忘了自己是陸定遠的太太。

陸定遠也漸漸相信,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可是步槍卻在某一天突然回來了。

聽見步槍熟悉的聲音後,他立馬跑出門去,卻看見它滿身鮮血。他想跑過去抱住它,腳上似乎有千斤重的鐐铐,走向步槍的每一步都要花很久。他撫摸着精疲力盡的步槍,好像依偎在他懷裡的不是步槍,而是中彈身亡的沈初霁。

眼淚滴落在它打結的毛發上。

羅夕宸在這個時候展現出她武将世家出身的氣度與魄力,她在陸定遠還沉浸在悲痛中的時候回到屋裡給高志成打了電話,要高志成查清楚之後立即來彙報。

陸定遠并不比并州城的人早多長時間知道真相。原來督軍在并州城全城戒嚴的時候就死了,但并不是死于沈初霁槍下。

槍聲響起的時候,命若懸絲的督軍就像待宰的羔羊,周圍都是垂涎欲滴的獵人。五太太和六太太早就在上海有了各自的俊俏情郎,迫不及待地等着督軍咽下最後一口氣就飛奔到他們身邊,七太太沒有兒子,三太太的兒子定奕還小,隻能等着塵埃落定之後的勝出者顧念往日舊情施舍他們一處容身之所。磨刀霍霍的是大太太、二太太和陸定遠的母親四太太,隻有他們的兒子有能力去争一争并州城的軍政長官這把交椅。

大太太和二太太像是心有靈犀一樣,在陸定遠離開督軍府之後就把四太太關了起來,切斷了她和外界的一切聯系。大太太本以為控制了四太太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因為她的兒子已經接手了并州城的一切軍務,又在派出大量軍警搜捕沈初霁吸引陸定遠的注意力,隻要去南京讨一張委任狀,定邦就是名正言順的下一任督軍。

可是她忘了最後也是最關鍵的一步是南京的态度。在這一點上,二太太比她要精明許多。缺席了陸定遠婚禮的三哥定軒并非是因為海上風浪耽擱了,而是由上海轉道南京,以并州出兵江西剿匪為交換,先大哥一步拿到了南京政府的省長委任狀。大哥秘密派兵去陳甯縣,甚至派出轟炸機炸死沈初霁倒為三哥擦幹淨了上一任長官的屁股。

而督軍就是在所有人都忙着奪權的時候,在病床上想去夠桌上的水杯卻翻倒在地,傷口撕裂,因失血過多結束了他毀譽參半的一生。

陸定遠聽完高志成的彙報之後,眼白已經泛紅,他捧着步槍的臉,聲音沙啞:“你知道她在哪對不對,帶我去找她好不好?”

步槍趴在地上低鳴,似乎在勸他不要去,可是他什麼都顧不了了,拿起衣架上挂着的配槍上了膛就要出去。高志成趕緊上前攔着,“團長,别去了,隻剩下一片焦土了,團長。”

陸定遠已經瘋了,發紅的眼睛像是要殺人,拼命地想要掙脫卻被高志成死死攔住,隻好槍頂在他的太陽穴,“要麼你叫上人跟我一起去,要麼就别攔着我。”

“投彈的是跟我一期從歐洲畢業的,那是瞄着扔的,人都碎了,連屍體都撿不起來,現場已經清理了,林少校的槍還有沈教官的被炸碎的衣物都在警察局存檔了。”高志成哭着說完後,陸定遠手裡的槍掉在地上,人也軟的像一條蛇一樣,如果不是高志成架着,就栽倒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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