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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卿本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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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霁疑惑地又喝了一口,“不少年頭了吧。”

那陸軍一笑,“比那調酒師的酒,如何?”

“那我還是更喜歡烈酒。”沈初霁将酒壺還給他。

“為什麼?”

“你被炸彈炸過嗎?‘砰’,隻要一聲,然後就什麼都結束了,它就是那種感覺,在喉嚨裡炸開,一杯就倒,不過喝多了,酒量變好了,就成了子彈,卡在腦子裡,成了持久的陣痛。”

他怎麼會不知道那種的感覺,一枚炸彈碎片此刻就在他的腦子裡,“我應該早點遇見你的,我們應該會成為最合拍的酒友。”

“酒友?”沈初霁驚訝,他竟然隻想找個酒友。

“不然呢?”

“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一個酒鬼,一個妓女,就隻是在橋上喝酒?”

“你想換個地方?”

“你真的很奇怪。”奇迹般的,沈初霁竟然對眼前這個陸軍感興趣了。她很久沒有這麼好的興緻了。 “酒不錯,但是下次至少準備兩瓶再來找我吧。”

那陸軍想要送她回去,她沒有回答,他又問她名字,她頭也不回,隻是擺擺手,款步向前。突然腳下一崴,原是鞋跟斷了,他欲上前幫忙,卻見她将兩隻鞋都脫了,彎腰提起,赤腳走着。涼風吹過,她擡手将發髻散開,垂至半腰的黑色長發微卷着,月光流淌在每一根發絲上,風吹着拂過她的面頰。走至路上,恰有電車經過,她輕躍而上,消失在月光裡。他拎起酒壺,一口喝盡了那陳年老酒。

第一次喝這酒,是跪着喝的。那天,他跪在肅穆的祠堂裡,看着陌生的牌位,隻記得被人塞了一碗酒在手裡,他将信将疑地喝了這酒,十歲的他終于入了族譜,有了名字——陸定遠。

橋上匆匆一叙,引得陸定遠連着好幾日心神不甯,月光下那一颦一笑常常浮現在眼前,如此撩人心弦,偏偏又不留名姓,唯有軍裝袖口上的那一抹鮮血。

連着三日,陸定遠西裝革履,左挑右選選出一條合适的領帶系上會才出門,整個下午都在街頭漫無目的地晃悠,希望能再次遇見沈初霁,但他一直走到夜幕降臨,都沒能看見他渴望已久的身影。不知不覺間,竟到了百樂門的門口,心中煩悶,索性進去喝一杯。

陸定遠開了一瓶香槟坐在角落獨酌,忽然有一人上前來打招呼,擡頭一看,原是空軍司令部的程處長,之前在洛陽,得空軍援助,他的一個師才不至于損失慘重。與程處長談笑時,秘書突然出現,俯身耳語了幾句,他道一聲“失陪”離席了。

程處長端起酒杯,看着舞池裡的男女,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眼前閃過,再定睛一看,是沈初霁。她在舞池裡與一名舞客親密地跳舞,欲擒故縱、欲拒還迎的本事令程處長大驚失色。等她下場休息時,程處長起身坐到了沈初霁對面,沈初霁先是心頭一緊,又馬上放松下來,自顧自地喝酒。

“這仗打完了,失蹤的、逃走的還有陣亡的,一個個都在歸檔,撫恤金都發出去好幾份了,我這才想來,五年前還有一封陣亡通知書沒發出去,這撫恤金還欠着人家眷屬呢。”

“處長日理萬機,忙忘了也是情有可原的,既然做了空軍眷屬,打打麻将跳跳舞就好了,不給國家添麻煩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沈初霁附和道。

“既然知道,當初何必鬧成那副樣子,給自己難堪呢不是,林太太?”程處長故意強調她的身份,眼神兇惡。

沈初霁迎上他的目光,甚至有些挑釁地喝了口酒。1941年的那個雨天,無論她送去多少禮,甚至跪在地上乞求,連他的一個背影都沒見到。沈初霁就是在那個時候突然想起那位瑪格麗特小姐的,如果她也有一個顯赫的家世,林家航應該會和于連一樣,有一個體面的結局吧。

“我空軍遺孀竟然會淪落至此,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不該心軟,在你們的結婚申請上簽字。”程處長捏着沈初霁的下巴,使勁抹去了她唇上血一樣的口紅。

沈初霁捏着酒杯,重重地摔在桌上,說:“當年就算我死在那場雨裡,你也不會讓他進空軍陵吧,現在說他是空軍?那份陣亡通知書,你是忘了發還是不敢發。五年,他為你們立過多少功,受過多少傷,就因為一次擅自行動,你就要把他的一切都抹掉,所有人都忘了他,像瘟疫一樣躲着他,到底是因為他擅自行動還是因為你們心裡有鬼,這樣的國早該亡……”

陸定遠就在這個時候回來了,他喝斷沈初霁說話,接着與程處長攀談起來。

若不是陸定遠在,她真的會揪起那老油條的領子好好算算這筆舊賬。程處長借口要走,沈初霁卻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說道:“把他的箱子還我。”

“他的箱子不在我這,國家也不保留叛徒的東西。”說完便甩手走了。

沈初霁怒不可遏,欲上前去追,卻被陸定遠按在身旁的沙發裡。陸定遠給她倒了杯酒,勸她冷靜,她卻雙手顫抖,情緒激動。陸定遠隻好牽着她的手帶她離開了百樂門。

不知道兩個人就這樣牽着手在街上走了多久,沈初霁才恢複了平靜。感覺到涼意的一瞬間,她才發現他的手竟是這樣溫暖。

1941年離開洛陽,再也沒有人像這樣牽着她的手了。所有跟她進出舞廳酒吧的男人,都是摟着她的肩膀或者腰,一杯又一杯地灌她酒喝。

“這是要去哪?”沈初霁問道。

“有風的地方。”

他們就這樣牽着手,沉默着走過一盞又一盞的路燈,影子在地上變短又變長,直到走上海關大樓。鐘樓的風嗖嗖的朝他們襲來,陸定遠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搭在沈初霁肩上。

“你好像很喜歡風大的地方。”伫立良久,沈初霁打破了沉默。

“風吹的冷了,我才有機會擁抱你。”陸定遠打趣道。

“喝了多少酒,這麼大的風都吹不醒。”沈初霁笑着把淩亂的頭發别到耳後。

“我讀書晚,腦子又笨,小時候别人都睡了,我還在燈下背書,困了就跑到家裡最高的閣樓,打開窗一陣冷風打過來,灌進衣袖裡,立馬就不困了,然後關上窗,在閣樓裡點支蠟燭,直到困得連開窗吹風醒腦都忘記,睡在閣樓裡,第二天沒人叫醒,上學遲到,又挨一頓打,後來閣樓簡直成了我的秘密基地,吹着風讀些閑書,家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就全都忘了。”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奇怪,突然想向一個陌生人傾吐塵封的往事。

“人人都笑陸将軍一天書都沒讀過的,沒想到可笑的是他們。”

“你知道我的身份?”

“中将軍銜,還這麼年輕,整個陸軍能有幾人?有的時候,忘記才是最難得的恩賜,下次去教堂,我會幫你祈禱,請上帝帶走你的記憶。”

“從來沒有人為我這樣祈禱。”陸定遠忽然想起了他的母親,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為了讓她的兒子早日接過兵權,每年都去寺廟裡齋戒十天。他看着在風中淩亂的沈初霁,過了好一會才用鄭重的語氣問沈初霁:“那個箱子很重要嗎?”

“飛行員的一輩子都裝在裡面了。”

“也有你的東西嗎?”

“我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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