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好奇的。”
阿筝貓了過去,湊到霍時月身邊眨眨眼:“從四皇姐說出來的那一日,我便時時盼望。”
甜言蜜語信手拈來,但說話之人卻還伸了手去拿桌案上的茶點,兩邊都不耽誤。
沒等霍時月反應,對面的霍元熠已先蹙了眉。
“擋住棋盤了。”
“好的四皇兄,我這就挪開。”
阿筝咬了一口酥糕繼續盯着霍時月,見對方目光涼涼地回視,阿筝想了想,猶豫地看向酥糕,又将它遞給霍時月。
“四皇姐可是饞了?”
被誤以為饞貓的霍時月:“……”
随後嫌棄地挪開了距離。
阿筝笑笑,收回了手,卷曲的睫毛将她眸光中的狡黠蓋住。
雖然霍時月不言語,也并不像有何觸動的樣子,但阿筝知曉她其實很受用這種暖煦而真實的親昵。
一局結束,霍時月赢了半子,霍元熠也不見輸了的氣餒。昭和宮三人時常互相對弈,你來我往乃是常見。
圍棋不愧是最有意思的博弈活動,從中很能看出各人風格。
譬如霍時月的棋風看似下得随意,但每步之間都有聯系,後而圍成絞殺之勢;霍元熠則是步步為營,專注于圈地建設,像是築起一道布滿鋼刺的城牆,隻要靠近便會損傷。
“你來。”
許是對上次阿筝和玉貴妃對弈的那局印象深刻,霍元熠的目光忽地落到她身上,開了口。
阿筝自是應和下來,幾口吞掉手中的酥糕,拿起小秋遞過來的帕子淨手,投入棋局中。
與她對弈之時,霍元熠一改剛剛的基建式棋風,攻得猛烈,前期便吃了阿筝的數子,下手毫不留情。
而阿筝并不與之硬碰,裝作節節敗退的樣子放棄必死的那部分,轉而在險峻山勢中尋得一絲生機誘敵深入。
她鋪得很早,等霍元熠意識到的時候,無論如何選擇也會有些虧損。
霍元熠頓了頓,眼中有一絲幾不可察的笑意,複又繼續落子,根據阿筝的陷阱極快地做出回擊。
見挖的坑均被發現,阿筝也不洩氣,縱觀棋局之後,決定破釜沉舟從對方防守薄弱之地殺出一條血路。
馬車裡隻餘落子的聲音,這一局花費的時間很久。
霍時月一邊提子,一邊不由得沉思。九皇妹自上次與母妃對弈後又進步了許多,可見其天資聰穎且下了苦功。
圍棋絕非是愚鈍之人的玩物,她能進步這般實屬難得。聽聞藏書樓的書又被她借了不少出去。
兩個丫鬟不懂棋局,隻覺車裡氛圍凝滞,二人互望一眼均不敢發出聲響。
棋局結束之時,阿筝活動了下脖頸,換上一副極其真誠的表情,贊道:“四皇兄棋藝高超,小九輸得毫無怨言。”
話畢,霍元熠凝目看了她很久,而後舒展了眉眼,将旁側裝酥糕的盤碟推到了阿筝面前。
這算是回應?
阿筝是很少看到他笑的。
霍元熠容貌昳麗,美得難辨雌雄。平日裡神情皆是淡着,眼下這一笑頗有些朝華粲然之感。
既對方主動遞來,阿筝自不會推辭,擡手撚起一塊酥糕問車外的由年:“還有多久到?”
由年雖在駕車,卻也分神關注着車内的吩咐,聽到這話便立刻應道:“回九公主,不到一刻鐘。”
從皇宮出發至現在也有快兩個時辰了,看來目的地的确偏遠。
阿筝又去偷偷掀窗簾往外面看,隻是作亂的右手似乎很巧地挨在了霍時月手邊,撓了撓她的小指。
霍元熠目光微閃,默默飲了一口茶。
向來對旁人冷淡的胞妹卻也沒有不耐煩,反而嗔笑着回撓了過去。
二人如同親姐妹一般玩鬧。
對于九皇妹能将母妃和胞妹哄得舒心一事,霍元熠是逐漸領會到其中原因的。
他的确訝異于九皇妹練體時的韌性,但也僅此而已。
怎知九皇妹竟在養傷期間,與母妃和時月熟絡起來,甚至能讓母妃主動向父皇開口,攬下為她挑選伴讀之事。
母妃是何等玲珑之人,時月更是心思敏感。九皇妹的靈慧卻不世故,才是母妃和時月看重她的緣由。
剛剛的棋局上,霍元熠刻意留了緻死的破綻,想試探一番她的選擇。她确實鑽了進去,不過卻打散了這番布置,轉而以小博大另行走了條路。
半死圍中斷,全生節外分。如此方得枯木逢春之景。
也無怪乎屈承戟那小子早早的就……
霍元熠頓了頓,掃了一眼阿筝的雙髻,又隐去了眸中神色。
改日還得敲打他一番。
今日是隅中出發的,到地方時午間的陽光正好。
阿筝下了馬車後便黏在霍時月身邊,隻拿一雙瑩潤的杏眼四處打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