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們從未見過四公主袒護過誰。
玉貴妃生自百年世家,在後宮中盛寵不衰,她的一對雙生子更是受帝王喜愛。
如霍時月這般,生來便是高高在上。她與其他的公主不同,自她出生起便被帝王賜了“清河”的封号。
隻是,她向來獨來獨往,不與其他姐妹親近。
今日怎會為九公主說話?
霍時月環視一圈,頗覺無趣。
母妃因元辰宴之事忙得分不了神,便讓自己處理昭和宮的日常事宜。宮人們本是拿着幾套彩絲雲緞裙來讓她決定的,她嫌那些不好便讓人換成了仙浮玉絲。
這布雖在外千金難求,于昭和宮來說卻是垂手可得。隻因這布料本就是她此前閑暇無事的時候弄出來的,在宮中不方便才交由外祖家去打理這産業而已。
九皇妹身上這件,不過是江洋中的一滴水,算不得什麼。
河岸邊正有霞光餘晖落在了那件仙浮玉絲的衣裙上,衣裙上的白鶴頓時泛着閃閃碎金,宛若在起舞一般。
衆人嫉妒地眼紅,紛紛懷疑四公主根本沒看出九公主在故作可憐。
霍靈秀更是納了悶了。
從前在國子監時,四皇姐對九皇妹從來便是不理會的。怎的這短短時日變化這般大,莫非九皇妹真會惑人心智的邪術?
見霍靈秀氣得臉頰鼓起,霍叢雁忽然很是愉悅,看霍引筝都沒從前讨厭了。
霍時月擡眸看向了方靜蔓:“方姑娘既如此眼尖,怎地沒看出九皇妹頭上的花钿比之仙浮玉絲更為貴重稀有?”
方靜蔓怔了怔,順着她的話語凝神看去,片刻後不自覺呼道:“竟是曦珠粉?”
人群中有人問了出來:“曦珠粉是何物?”
阿筝好奇地摸了摸頭上的花钿,笑着對方靜蔓道:“正巧我也不懂,不如請方姑娘為大家解釋一番?”
這話便很有小人得意的味道了,方靜蔓強壓着牙酸道:“這曦珠粉乃是采了渭寒之地的明珠加數十年才開一次的暖螢花磨成的。其中還要添加純度極高的金粉,制作工藝十分複雜并非簡單地研磨。”
“且這曦珠粉用過一次後便廢棄不能再用,極為奢侈。”
若是仙浮玉絲千金難求,那曦珠粉更是鳳毛麟角。
衆人聞言立刻探頭去看,那花钿乍一看很是普通,細看之下才能發現它的确是由數道很小的曦珠粉畫成。
映着霞光的曦珠粉熠熠生光,配着九公主一雙秋水明眸、芙蓉玉顔的模樣更是讓人失了言語,隻餘羨慕。
受衆人注視之下的阿筝挪了挪位置,貼得霍時月更近了些。
貴女們:“……”
她還道為何宮人們今日給她上了花钿妝,原來竟是霍時月吩咐的?這般貴重,霍時月應是不會要自己還的吧。
阿筝扭頭看向了對方,笑得很是乖巧讨好。
“鋪張浪費!”葉盈盈沉了下臉色,指着西邊道,“聽聞慶豐多災,百姓疾苦農田顆粒無收至今還未解決。此種境地下,九公主竟還如此奢靡,是一點都不将民生置于心上嗎?”
慶豐有蟲災的事情,京都衆人都有耳聞。聽聞已是到了食不果腹的境地。朝中派遣了農部的官員前去協助,隻是收效不大。
皇帝也下令發放八十萬兩白銀用于慶豐的災患治理和恢複。眼下确實不應揮霍過度,起碼在明面上也得藏着些。
人群紛紛附和,很是贊同葉盈盈這番話,稱她不愧是葉閣老的孫女,所思所想皆為楷模。
這番變臉頗為好笑。眼紅的是她們,數落人的也是她們。
阿筝起身走向葉盈盈,面上一副敬佩的模樣:“代姑娘所言如醍醐灌頂。如此心憂社稷實在令人驚歎。”
“不知代姑娘打算何時啟程?”
葉盈盈一愣:“九公主謬贊,盈盈不敢當。隻是不知公主所問的啟程是何意?”
阿筝卻是不答,隻繞着葉盈盈走了一圈,期間還不時地點頭。衆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在看。
這一番下來把葉盈盈看得惱了:“九公主意欲何為?”
阿筝這才停下歎道:“曾在佛書上看過釋迦牟尼能仁寂默,普載一切衆生。隻可惜無緣見識,更不知其悲心發願。”
“今葉姑娘有這般憐憫世人的心腸,勢必承其願,赤足行天下,消散世間惡念。有葉姑娘這般佛性之人,慶豐蟲患自會消散。”
阿筝鄭重一拜,目光誠摯:“因此才問代姑娘何時啟程,我也好相送一番。”
人群裡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
“原是如此,代姑娘是要學那釋迦牟尼佛。”
“莫不是誤會九公主了,九公主竟能一眼看出代姑娘的志向,怕不是早就聽代姑娘說過了。”
“代姑娘真菩薩心腸,乃世人典範啊。”
聽到這番議論聲,霍時月眉角抽動,端起茶杯飲了一口,才勉力将情緒忍了下去。
被議論的當事人顯然就沒這麼平靜了,葉盈盈臉色漲紅,指着阿筝脫口而出道:“我何時說過要出家,九公主竟這般惡毒毀我名譽。”
阿筝恍然大悟,面上帶上了歉意:“原是我誤會了。代姑娘莫急,既不願為慶豐出些力也無妨,捐些銀錢叫仆人們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