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給明越空間,與他要時刻掌握明越的去向并不矛盾。
厲仲膺說服了自己。
在保證不被明越察覺的前提下,将每一個能夠看到明越的地方裝上攝像頭。
每當他多疑的心思冒頭,他就在每一個鏡頭中尋找,明越在,那個心思就重新沉下去。
他多疑、猜忌、甚至心理變态。厲仲膺對自己有清醒的認知,也并不以為恥。
但要把他們剖開攤在明越面前嗎?
他不敢。
他怕明越露出嫌惡的目光,怕明越說出令他絕望的話語,更怕明越連看都不願意看。
明越等不到回答,主動發問,“你監視我?”
“不……”
厲仲膺将右手的四指深深向掌心緊扣,恨不得将掌心攥出血印。疼痛令他清醒,令他鼓起勇氣去看明越的神情。
那是一個他夢裡出現過千萬次的目光,至今仍然痛得他心似火燒。明越離開前與他最後一次見面,在機場,明越就是這樣看着他。
厲仲膺心口狂跳,渾身如墜冰窟,他伸手去抓明月的手臂,“不是監視……”
明越沒有躲。
他仍然看着厲仲膺。
“我……”厲仲膺知道自己要說一個答案,一個真實的答案。他從喉舌中艱難地擠出實話:“我隻是想時刻确認你沒有走。”
在明越面前,除了第一天帶明越回來時他失态說了脆弱的話之外,他總是希冀展現自己的能力和優點;展示對明越的好與愛,想要獲得明越的回應,更試圖以此維持着年上當權者的尊嚴。
說出這句話,對他來說是剖白,也是求饒。
放過我吧。厲仲膺心想,别讓我再說更露骨的話,要是還将明越吓走,就讓我太過難堪。
明越沒有說話。
猜到厲仲膺的心思,和聽他親口說出來,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就像嶺山上那句“對不起”。
我真有這麼重要嗎?明越想問他,但沒有問。
明越換了問題,“我這些天去任何地方,楚非凡都向你彙報嗎?”
“不是,”厲仲膺已沒有再找借口的想法,坦誠得甚至有些木讷,“我能在監控裡看到你,或者你發消息和我說了要去和他們打球,隻要按照時間回到監控畫面裡,我就不會聯系楚非凡。昨晚……你不在,也沒接我的電話,我太着急了。”
“抱歉。”厲仲膺啞着嗓子,“你生氣的話,可以打我。”
“……我沒有這種暴力癖好。”明越歎了口氣,“你裝攝像頭的第一天,我就發現了。”
厲仲膺愣住,瞪大了眼睛。
“我受過訓練,誰進過我的屋子,改變過空間環境,我都能清查到。”明越報出了他加裝攝像頭的型号和安裝日期,見厲仲膺已面無血色,還是沒有心硬到底,開口道:“我沒有生氣。”
這句話是實話,但是不完全。
他現在沒有生氣了。
第一眼發現的時候還是有些生氣,同時覺得厲仲膺做的這些事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
但在生氣之餘,他竟感覺到一絲落地的踏實。
他年幼失怙失恃,不久前又失去相依為命的妹妹,日月村不是他的家,和一灣不是他的家,娘娘廟也不是他的家。
厲仲膺有些極端甚至變态的對他的需要,對他來說,竟然歪打正着的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