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又一次逃避成功。厲仲膺不能逼迫他說出什麼答案,又或者是怕他最後說出一個更加傷人的答案。他默許了明越的逃避。
逃避代表着暫時不用面對,也代表着最終還是要面對。
不過還是将面對的時間無限推遲:厲仲膺要出差了。
對厲仲膺出差這件事最感到高興的是秦徵。自從楚非凡在他面前把明越會格鬥這件事說漏嘴後,跆拳道黑帶還拿過不少獎項的秦徵就總想找機會和他比劃比劃。在基地裡學的格鬥隻為殺人,沒有進行過“比劃”程度的訓練,明越總是不理他。秦徵越被拒絕越來勁,又從楚非凡入手,籃球台球遊戲機射擊場,楚非凡都被楚瑛他們同意在秦徵家裡過夜了,明越仍然沒有同意,每次隻要同他們下午出去玩,傍晚時分厲仲膺的豪車總能停在門口。
這回厲仲膺要離開京海,秦徵簡直覺得迎來了希望的曙光,就差抱着大腿不讓他走,加上楚非凡陪着一起磨,明越還是答應了。
一聽說明哥真答應秦徵陪他“比劃比劃”,其餘幾個說有事的男生也說忙完一定要來看,他們的住處離得都不遠,到了晚上還真都來了,六個人一齊殺進秦徵家的練功房,要看熱鬧。
于是厲仲膺電話來的時候,隻有旁邊幫他保管手機的楚非凡看到了。
楚非凡一陣心虛,隻能期待厲仲膺發現沒人接過會再打。然而厲仲膺的視頻電話和消息一個接一個,明越那頭還沒出手就讓秦徵次次撲空,偏偏秦徵是個不服輸的性子,越比越興起。
厲仲膺的電話終于停了。
楚非凡松了一口氣——半口氣,因為厲仲膺又給他打來了視頻。
明越并不知道,他和楚非凡的“監督”實際上是相互的,明越要向楚瑛和羅威彙報,他也得時不時回答厲仲膺關于明越的問題。
雖然羅威說是厲仲膺“拜托他有時間的話幫個小忙”,但楚非凡本來就膽小,又怕厲仲膺,不敢真拿喬。
他見那頭明越和秦徵還不知什麼時候能結束,硬着頭皮接了電話。
在厲仲膺的示意下,楚非凡将鏡頭轉向練習場,秦徵始終不死心,明越索性出手拆了他幾招,他沒敢出力,倒讓秦徵覺得自己終于能夠近他的身開始抗衡,越戰越勇。明越承認秦徵有些悟性,但見這麼下去是無法結束,隻得賣了他個破綻,在秦徵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得手時略轉了身體方向,一手拎着秦徵的衣領将人扣在地上。再怎麼折騰都起不了身,活像條失水的魚。
他這一招實在太有漫不經心的潇灑,圍觀的男生們紛紛吹起口哨鼓掌,更别提厲仲膺。
把秦徵從地上拉起來,冷不丁又被他猛地撲過來抱住,大咧咧地在他耳邊嚎:“明哥!教我吧教我吧!我給你做小弟鞍前馬後絕不喊苦喊累!”
明越輕巧地把人甩下來,正要說話,見楚非凡正在人群後瘋狂沖他擠眉弄眼。他撥開人群,楚非凡趕忙将正在視頻通話中的燙手山芋塞給他,“厲總的電話。”
明越一愣,接過手機,視頻中的厲仲膺已經回到酒店,但還穿着正裝,隻是将領帶解了,他不知該說什麼,隻好問了一聲:“你忙完了?”
“剛回來。”厲仲膺腦袋裡還在過明越将人一把攮到地上的模樣,又想起那年輕男孩竟然敢那麼撲上去抱明越,一時情緒翻湧,隻是面上維持着笑意,似不經意地問他,“這麼晚了,今天是睡在你朋友家裡?”
“嗯。”明越沒打算主動向厲仲膺報備,但既然他問了,也不必特意瞞他,轉而又問:“你怎麼把視頻打給楚非凡了?”
厲仲膺面色一僵,站在明越對面的楚非凡也僵住了。
看他二人的神情,明越心裡已經有猜測,當下其他人還在好奇地望着他們,不欲在人前多講,隻說回頭再聊,挂了電話還給楚非凡。
厲仲膺遠離了明越的視線,楚非凡還在跟前,他惴惴不安地往明越身邊湊,明越卻什麼都沒問,于是男生們熬夜打遊戲時他又自己把這一茬抛到腦後,投入遊戲的快樂中。
明越也沒再提,翌日又一起上了課,再出門,卻見厲仲膺的車已經等在門口。
楚非凡這回都沒讓厲仲膺招呼,知趣地自己就站在了蘇宇身後被他接走。明越坐上車,“不是要一周才回京海嗎?”
“今天有半天空閑。”厲仲膺發動車子,頓了頓又道:“昨晚的事,我覺得需要當面和你解釋。”
“解釋什麼?”
“……我給楚非凡打視頻的事。”
“解釋什麼?”
同樣的話明越又問了一遍,厲仲膺明白他這次問的是另一個意思,張了張嘴,夜裡白天想了一路的借口放到現在怎麼想都邏輯不通,說一個明知會被拆穿的蹩腳謊言,不如沉默。
沉默中,車子開進京海一号。
明越看了一眼客廳裡針孔攝像頭所在的位置,以眼神示意厲仲膺,開口道:“我屋裡和車裡的攝像頭,與這個客廳這個型号不同。”
厲仲膺臉色更白一層,明知明越口中說的是陳述句,還是低低地應了一聲。
房子裡公共空間的攝像頭都是一開始裝好的,明越的卧室、衣帽間和他辦公室裡的攝像頭,都是明越回來後裝的。和他找楚非凡“幫忙”的理由一樣:為了保證他時刻都能掌控明越的去向。
他想過要以正常的方式對待明越,但是當明越回到京海後第二天早上悄無聲息地離開房間,雖然隻是出去晨跑的一段時間,但足夠厲仲膺認識到自己接受不了明越再次消失的任何可能。